可是,谢玉田已决定让钟以士上岸,过正常的女儿家的日子,怎么好再把她裹进这场风波里呢。
谢玉田正犹豫着,钟以士已经向房中走去,在堂屋里迎着梁氏抱着包裹出来。梁氏道:“妹妹,姐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以士也有句话要和您说,我要随二爷走一趟,您看行么?”
梁氏手一松,包裹掉在地上,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以士,哭得给泪人似地道:“我的好妹妹,姐姐要和你说的正是这件事!”
“姐姐莫哭,二爷出远门呢,别叫他不高兴。”
梁氏忙拭去泪水,拉着以士的手道:“好妹妹,有你陪他去我就能睡个安稳觉了。他这个人啊,凡事全凭自己拿主意,对错的也没个人敢提醒他,你在他身边就好了,多提醒着点他!”
谢玉田站在院子中间,仰头看着天空,觉得眼眶里有东西要溢出来。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心里道,但愿这道坎能迈过去。
玉春从前院过来道“二哥,马备好了,给您挑了一匹五岁的蒙古马。”
玉春正说着,见钟以士头戴瓜皮帽,一身绛色男装短打扮,抱了两个包裹走过来,愣了一愣:“钟姑娘也要去吗?”
“再去挑一匹马吧。”谢玉田道。
“得嘞——”玉春答应着赶紧又跑了出去。
宝珠从前院跑进来,宝清追着她叫:“小妹,慢点跑,小心跌倒弄脏了你的花衣裳。”
宝珠跑到谢玉田身边,钻进父亲怀里,将手里的糖人儿搁在他嘴边:“爹爹吃糖。”
谢玉田在她粉嫩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口,道:“爹爹不吃,糖人儿要陪宝珠玩呢。”
“不嘛,你吃,你吃,奶奶说,出远门的人嘴上要抹点儿糖,遇了人说话就甜,说话甜做事才能顺。”
谢玉田再也忍不住,泪珠子扑哒一声掉下来。宝珠边用小手帮父亲擦拭眼泪边道:“不许哭,奶奶说,出远门的人不能掉眼泪,掉眼泪会眯眼的,眯了眼就看不清路啦。”
谢玉田被逗得转而破涕为笑,道:“好,爹爹听宝珠的,不掉眼泪,要在嘴上抹点糖。”说着伸出舌头舔了糖人儿一下。
宝珠满意地笑起来,又跑向钟以士。梁氏忙接过包裹,以士抱起宝珠,也亲了一下她道:“宝珠真懂事,记着啊,不能光疼爹爹,还要疼母亲啊,今后再不许惹母亲生气啦。”
“宝珠不惹母亲生气,姑姑快吃糖。”
钟以士看见谢玉田刚舔了糖人儿一口,不禁心下一通“扑扑”乱跳,羞红了脸道:“姑姑不爱吃糖……”
“不嘛,姑姑吃,姑姑吃。”
梁氏却不多想,道:“你知道这小人儿有多缠人了吧,快照她说的做,要不然她没完没了呢!”
以士只好用嘴唇沾了沾糖人儿。
“不行,姑姑骗宝珠呢,姑姑没吃。”宝珠撒起娇来。
以士只得咬了一小块糖含进嘴里,丝丝缕缕的甘甜在口中化开,顿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好溢上心头。
拜过祖先,再去关公庙上了柱香,谢玉田接过张士德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走上顺河街。
夏日的台儿庄,运河两岸杨柳青青,街巷里人流如织,热闹了数百年的古镇,不见一丝颓破,依然是一片生机盎然。谢玉田无心欣赏城中美景,催马疾行,钟以士紧随其后,两匹枣红色的蒙古马由顺河街拐进箭道街,出了台儿庄城北门,两声长嘶,向北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