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庄,家里是做什么的?”
杨睿的腰有些酸,毕竟初冬的夜晚草地上始终是湿润的,盘腿坐久了倒也累人,说不定还会得点风湿骨病。
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等着享受人生乐趣,又不像涵溯和极知的弟子那样随身带着护体的法宝,犯不上陪他们坐一晚上的冷草地。
“我,我家一直在屯里务农,好几代了,爹爹从军的时候正赶上跟云人大战,得了个押运粮草的差使,还跟云人真刀真枪地打了一场。”
杨睿打量着姚庄那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听到姚庄老爹的往事后,嘴角忍不住地抽搐着。
押运粮草这个事吧,是杨旬老爷子的心头病,谁闲着没事拿这个词开玩笑,老爷子会发飙撵客的。
从时间上来看,近二十年汉云之间的大战只有爆发在杨睿出生前一年的那一场,事情莫非真就这么巧……
“爹爹在战场上伤了腰,回来后靠着官家的赏钱买了头牛,老天爷赏饭吃,这些年日子也过得还算不错……”
杨睿叉着腰往前走了两步,拍拍姚庄的肩问道:“如此说来,令尊当年也是个为国流血负伤的勇士啊,不知道令尊是在哪里建的功劳?说不定跟家父还有些渊源。”
姚庄有些兴奋,每次跟人交谈吹水的时候爹爹当年的功劳总会被他拿出来吹捧一番,如今说不定当年爹爹浴血奋战结下的善因就要报答在自己身上了,这可是给儿子留下了一份大大的善果啊!
“禀大人,当初爹爹是在押运粮草去曲城的路上被云军围困,与弟兄们苦战一日血流成河,面对五倍之敌仍挥戈不止,连宣威侯都拍着爹爹和老兄弟们的肩膀跟他们称兄道弟,说这辈子他们就是生死弟兄!”
后半句不是他自己想的,姚庄没那个文采,这都是他爹逢人便吹嘘十多年前的神勇,这么多年下来姚庄对爹爹的台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倒背如流那是小事一桩。
嗯,杨睿扶着额头,神色复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那场围歼战中汉军神勇无匹,一万并不精良的本地守备军面对五万包抄而来的云国精兵都能血战半日,撑到程秉的大部队前来解围,表现已经很出色了。
一万人的汉军啊,才半天的功夫就报销了七千人,剩下的三千人也几乎各个带伤,可以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油尽灯枯之时。若不是程秉听到杨旬被围困的消息,放着曲城不要坚持整军驰援的话,说不定杨睿根本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天下的父亲在很多方面都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像姚庄他爹那样,杨睿自裹尿布的年纪就听杨旬在耳边时不时地磨叨自己当年如何神勇,顺便哀叹下自己怀才不遇,竟然十多年没有统领一方大军的机会。
什么生死兄弟啊,那都是激动之下说的客套话,经历过生死的兄弟,这个意思可以有。
至于托妻付子这种把命交给彼此的关系,那还是别了吧,只怕杨旬的命先于其他人第一个没了。
给三千军士养家,这和眷养三千死士没啥区别。你宣威侯府全家老少的命不值钱了是吧?天子宠臣非要以身试法,犯不上啊。
杨睿也没有认下这个便宜兄弟的意思,毕竟自己只是看他武力超群想要做个样子安慰一番,顺便结个善缘。
但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无所谓再做个礼贤下士的样子,杨睿对这种惠而不费却效果拔群的套路很喜欢,摆个笑脸再说两句勉励的废话就能让一个人热泪盈眶的,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