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父亲就*着子女写字,当然,他本人就有手好字,镇上的婚丧嫁事,都有人来求字,父亲倦了,就叫两个哥写。家里有好多古拓本,宵尤其记得王羲之的帖。家中还有据说老辈人留下的不少字画,爹翻出来,一看就半天,有时他会抱怨哥哥“你那个字就是扯鸡爪疯,还不好好练,送你读书,就学些歪锅(歌)回来。什么「古怪歌」、「团结力量」啊,能当饭吃?我不是给你们讲过有一个老先生,他的很多学生都有了功名,他却是个老童生,主考官同情去访,不巧本人不在,就叫人找出老童生的平时手稿一看,考官扬手就丢。部下问他为啥,考官说“这字一看就没福气,这手烂字,我都丢过几回了!‘敲门砖’也实在太癖了!”
父亲有个规矩,凡是文字,一律不准乱扔!这是出于对辛苦造字祖先苍颉的敬重,于是,凡是子女们写后认为不再保留的字纸,都要送到神前焚烧掉。镇前有个小山,依石壁有一个供奉观音菩萨的佛龕。在这里,是宵人生第一次奇遇。
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他们去到小庙前,大哥梁树儒,二哥梁树国在一边烧纸,似有人在叫宵,他将头转向佛龕里的观音菩萨,以前宵也来过,好像从没发现她今天那样清晰、美丽、慈爱、庄严而灵动!看着看着,她笑了!真的,她确实笑了!眉似初月,眼波欲流,嘴微微上翘,巧笑欲言……其慈祥如秋宵浩月;其可爱似冬日暖阳……感恩啊,人到暮年回首,宵才知道,是她以长明灯般的慈悲,照亮了他如夜的人生!
宵当时还不到五岁,菩萨是石雕的,他也懂,石头咋会笑呢?看看天,红日当头,怪了,是在冲他微笑;“哥,笑了,笑了啊!”
宵不由自主拍着小掌又跳又笑起来!两个哥回头端详一阵。
“拍!”的一巴掌干在宵头上,大哥生气地说“你小小年纪就会说谎……哪里笑了?咹?!”
宵再细看,还是在笑,但笑容渐渐淡去、远去,如黄昏的落日,留下的是无限依恋、惋惜与苍凉……
“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一向寡言的二哥说话了“听说小孩子看得见的,你看不见,不等于没有。也许我和你都没那缘……”
大哥沉默了。是二哥背宵回家的,宵一直在哭,心里好委屈啊……他人生第一次感到被人不信任、误解、冤枉、虐待的无助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