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稚嫩的校花缘

过了十岁，宵的生理如从混混愕愕的深水中，初夏四月怯怯生生探出水面的尖尖小荷。天地宇宙在宵身心里醒来了，世间万事万物，越发好玩、越发有趣、越发美妙、越发新鲜、越发瑰丽、越发亲切、越发依恋、越发新奇……

开始会呆呆地凝望清瀑游鱼、白云蓝天、娇花嫩柳、翠蜓粉蝶。有时看到女同学带着酒窝的粉红笑靥，和胸前的云山雾罩，开始会害臊心跳……越是尴尬人，越遇尴尬事，讨厌的女生，偏要动不动就用秀指捞着脸蛋悄悄喊“羞、羞、羞、欧阳修……”

父亲「联诊所」街对面工商户的女儿贺玉辉，比宵高一个年级，也怕大一两岁吧，玉立亭亭，婀娜多姿。大同学喊她校花。晚上，她常带一帮女孩跳“橡皮筋”，玩“找朋友”、唱“拔萝卜”，演“老鹰抓小鸡”。她每次都要邀请宵参加，反正她是女孩中的群芳之魁；宵也是男娃里的众雄之首。晚上一街的男女孩子都要到他们这段街上来集中。男孩多玩「西游记」、「刘关张」，宵是当然的孙行者、关云长……

父亲随和，他不是那种天天用棍子赶背死书的人。该玩你还是玩你的，只要你在校成绩表好看就行——能读书的孩子不是打出来的——这是老爸的信条。

有天老爸乐哈哈的对宵说“好好读书吧，恐怕真的‘书中自有颜如玉’啊！”他神秘地向宵指指街对面的贺玉辉。宵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到別扭害羞。

为了提高学生的写作水平，充满智慧的王曼霞校长出一高招；学校除了要求孩子们写日记以外，还动员同学们相互写信。学校一下活跃起来。特别是那些年纪偏大点的男女闷骚同学，他们像节日般快乐，校园里充满他们那如群狗撒欢般的嘻闹声。小同学起哄而已。宵，最大的收获，是伴他一生功罪的笔记，就此成为滥觞。

宵一生收到和写出的第一封人与人相互交流的信，也就是从凤仪小学的简易信箱启航。

有天，宵收到一封信：“树祥同学；后天是星期天，陪我给爸爸妈妈送午饭吧，他们在小河边种地。好玩喽，河里可以捉五色的桃花鱼，山上有酸甜的大树杨梅，你如愿去，回封信吧！

同学贺玉辉1955年5月5日第一次收到喜欢的女孩子的信，好新鲜、好甜蜜、好羞涩啊，看了又看，真想大声地告诉全世界的人，但又希望不要任何人知道。换了好几张纸，“书到用时方恨少”啊，算是”公鸡下蛋”吧：只写了句：“跟你到天边……”

好美丽的初夏，温润的原野一派青翠，路边如金钱般的蒲公英，像天上造访人间的明亮星星，在眼前闪闪烁烁，不成比例的大黑花蝴蝶落在它上边，再加上蜂鸣蚁动、翠蜢拈花，这里就是活脱脱的童话世界：清澈见底的小河，孱孱流水轻轻翻过被它们打磨得溜光油滑的河中巨石，数尺长的嫩绿苔丝，在缓缓流水里摇摇曳曳，似村姑临水浣纱。那种只能生存在最干净流水里的桃花鱼，在阳光下闪烁着彩虹般的七色光亮。叫人心醉神迷。道旁的秧苗在微风中滚动绿浪，好一个“日照桑麻光似泼”的五月！一切生命，都在燃烧中放射出它光焰的辉煌！

童年的宵和贺玉辉也都是这绚丽光环的一部分。他俩像一对初出巢的小喜鹊，叽叽喳喳地穿梭于绿色海洋之中。

“你和二毛玩的好吗？”她突然问宵。

“王校长的二儿子吗？”宵说：“这个机灵鬼还是我的象棋老师呢。他总是拿我推磨，不然就是独兵戏王，讨厌！”

“短命私娃子回煞——人小鬼大！坏……”贺玉辉的粉脸一红一红的。

“你又不和他玩玻璃球，他骗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