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爹在种菜?”
李贵妃听兄长这么说,脱口就追问了起来。当年老父亲每日天不亮就出门,忙忙碌碌到很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满身污泥,手上布满了老茧。特别是冬天,一张手烂的不成样子。回想起点点滴滴,眼里不禁噙起了泪水。
“是啊,爹辛苦了一辈子你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过两天好日子,又碰到这事。”
朱翊钧看这两位在那里忆苦思甜,一阵蛋疼。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要开口拉一波仇恨,脑子里灵光一闪,就闭上了嘴。
李贵妃拿起丝绸帕子揩了下泪水,红着眼睛道:
“爹也真是的,这么些年,宫里一直有赏赐啊,怎么还要劳累。”
李文全听他妹提起了赏赐的事,赶紧双手一摊,胡诌道:
“唉,爹年纪也大了,这几年一直在偷偷准备后事。
前年回老家,他看上了一块地,就想着买下来做墓地,
一问,要五千两银子,
这两年咱家一直在省吃俭用,想省点钱给爹置个风水宝地。”
李贵妃一思量,地就要五千两了,还有动土的役钱,各种开销,怎么也得一万两银子吧。这些年赏赐,俸禄怕不够啊,心里更难受了。
朱翊钧努力地压制脸皮的抽搐,这淡扯的也太长了。五千两!五千两你是要买多少地?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豪强兼并土地最疯狂的年代,他又不傻,岂会不知能疯狂兼并土地的年代,土地价格都是奇低的。
这年头,官绅地主相互勾结,狼狈为奸。他们把控税赋的清收,丁役的抽调。为了兼并土地他们肆意妄为,导致田地价值一降再降。
此时南方好一点的水田,一亩能卖个七八两就算不错的了。不是老百姓不想买,是不敢买。你敢买,那些豪强大户,里甲粮长就敢给你加派重役。三五年就能让你倾家荡产,狠一点,让你家破人亡。
朱翊钧还在想着心事,就听金人奖获得者李文全,满脸沉痛,忧国忧民道:
“唉...三人成虎还真是有道理,都说张居正有本事,说他能干,
本来还以为他能给朝廷办点事,现在倒好”就看他抬手往脖子上一抹,说道:“他上来就拿皇上的亲人们开刀。”
张居正上台毕竟是李贵妃点头的,李文全这么说,她面子上也不好看,只能悻悻地说:
“不要胡说八道,这次折俸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咱已经让冯保去户部仓库里看过了,据说里面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至于他这个首辅,先当当看吧,不行再换...”
李文全看把冯保扯了进来,本来想说点什么的,结果嘴皮子打了半天架,最后竟然闭嘴了。冯保这些年可没少在他头上花钱,他让徐爵送银子都是一千两的会票起跳。说来也巧,说曹操,曹操就到。
“老奴拜见皇上,拜见贵妃娘娘,参见国舅爷!”
冯保捧着个拂尘笑眯眯地就进了门,朱翊钧看他那样,叫他玉面飞龙真心没叫错。再看小璐身体往下滑,他又紧了紧手,把腿上的小璐往怀里抱了抱,这孩子一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只是这一次怕没有那么好的命了。
“大伴,你怎么来来了?”
冯保看皇上抱着弟弟,兄友弟不恭的,就走到皇上面前。把拂尘往腰上一插,伸开手就要抱小璐,嘴里还说道:
“来,小爷,老奴抱抱。”
朱翊镠(liu)估计小时候被冯保抱习惯了,看到冯保张开怀抱,还真笑咯咯的伸出了小手。冯保把他抱在怀里,觉得胳膊一沉,便笑着说道:
“哎呀,小爷又长身体了,老奴马上都抱不动了,真不知道皇上哪里来的力气。”
李贵妃看有人夸儿子了,也忙自得地说:
“皇上越来越懂事了,知道关爱弟弟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荣光.....
“老奴啊,是来给娘娘贺喜的”
李贵妃没吱声,这段时间邪乎的很,鬼多,她淡定地看了冯保一眼,等他说完。却看他并未说什么,只是扭头对外面喊了一声:“呈进来。”
从门口进来个小火者,手里捧着本奏疏。冯保腰里插了个拂尘,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没法拿,就示意小火者把奏疏送给李贵妃。嘴里解释道:
“娘娘,这是张居正上给皇上的奏疏,是请封两宫皇太后的事情。”
李贵妃才拿过奏疏,还没看呢,听冯保这么说,心头一喜,忙拿眼看去。冯保一边用手拍着“小爷”一边颠颠晃晃地走动着,嘴里还出声道:
“张先生说娘娘宅心仁厚,京城里有好些人都在议论,
他们说啊,张居正是个昏官,只顾着自己的清名,却不肯为娘娘请封号,
他这个首辅每天下值回府,都被路边的百姓指指点点。
他说虽然现在先帝梓宫还未入土,可这民间为娘娘请封的压力太大,
他不得不在这个时候上疏。”
朱翊钧听冯保这么说,脸上一阵肉动,果然“要论马屁哪家强,湖北江陵堪比蓝翔”。他起身来到李贵妃面前,伸头看了看奏疏,出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