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将车上的这些糕点给角落那几个甲士也送些过去,务必好言相待。”
装点精致和豪华的马车上,一位贵气迎人的女子声音幽幽地对着自己的女侍吩咐道。她身着白色素锦袍,头上挽了发髻,做了妇人打扮,髻上则插着好些贵气头饰,更难能可贵的是其礼仪和气度皆是不凡,一看便出自大家。
“记得虽是落难士人也要以礼相待,言语间留些神。”她的声音幽沉,倒不是女子故作小女儿姿态,实是她这一路上已不知哭了几次,故而嗓音才有些沙哑。
“是,夫人。”那名叫菱花的女侍听得吩咐取了女子于车内递出的糕点自去。
而其他随从、女侍们则是原地卸下几袋粟米,开始对滞留此地的难民们散发起来,引得人群围拢聚集。
片刻后,卢布等人就意外收到了女侍特地为他们献上的一些糕点。倒让他们好一番不知所措,看在女侍眼里倒真以为是士人面薄了。
那女侍柔声对着他们说道:“我家夫人不忍见父老们受苦,如今正在向落难的民众们施粮,不免怠慢了众甲士们。正好车里还有些糕点,一同拿来赠与甲士们。”
卢布等人早已经离开了狩猎地,正在向曹国进发。听闻新继位的卫国国君卫戴公姬申如今逃难在曹国,因而日夜赶路前往投奔。
卢布不是没想过买马赶路快些,只是马匹如今实是稀缺资源,各国一般都用其来做成战车,故而金贵的很,一匹马足抵得五名精壮的奴隶。卢布等人通过落伍者狩虽然有些余财,但想大肆买马还是不够的,故而干脆大家一起步行。
一路上,众人碰见了许多逃难的难民和溃卒队伍,或三五成群,或百人聚集。经过这些时日的落难生涯,大多数人不免蓬头垢面。随身携带的粮食也几乎消耗殆尽。不少人已经开始以乞讨为生,甚至出现卖儿卖女的现象。
这些难民大多是卫国或是郑卫边境的民众,因为狄人入侵而逃离家园流浪至此,甲士溃卒的成分也是如此。
因为许多城邑执政之人担心难民人数过多,邑内粮食负荷不了,更担心难民蜂拥而至会导致严峻的治安问题,故而大多选择了关闭城门,将难民们拒之门外。所以往往城邑门前会聚集起大量的难民来,想着法的想要进城,但大多数不能如愿。
卢布之前的落武者狩是这样,眼前的城邑也是如此局面,他们如今就混在一伙难民中,被挡于城外。
按卢布的打算,难民吃食已断,他想从中买几个还算壮硕的随从,将来上了战场手下也好有可用之人。
本来卢布已经对难民们考察的差不多了,心里也有了几个人选,谁想今日清晨,由西边来了几辆华丽的马车。车上的贵族妇人怜惜缺衣少食的难民们,嘱咐自己的女侍从车上卸下不少粮食,竟然开始原地救起灾来。
灾荒时节,一饭一黍就是一条人命啊,难民们连连称谢,纷纷领到了救命粮食,却也让卢布的打算落了空。
卢布等人私匮不少,也不缺粮食,因而也没有上去领取救济粮,只在原地冷冷看着这一切发生。卢布想好了,既然此地有人赈济,那他倒不如离开,再去别处碰碰运气。谁想那妇人竟主动遣了女侍送来糕点,还谦谦有礼。
许是那贵妇人见卢布等人不曾前来取食,只远远一直观望着。虽落难但不弃兵甲,猜想或许是碍于士人的面子不肯受这施舍之食,所以支使手下女侍以礼相待,奉上糕点以赠食,又不落人情面。
那女侍虽不过一侍从,却也生的容貌端庄,美而不艳,所执之礼也是不卑不亢,待人接物间不会让卢布等人因平白受了他人赏赐食物而自卑。
卢布见普通一女侍都有如此做派,知道马车上之人必然不是普通的小家贵族,极有可能是出自郑国大夫之家、公族之家。这样的人,卢布暂时是招惹不起的,甚至还要特意交好,故而他提醒自己的手下们,待人客气些。
如此,一番施粮之后,车队得到了难民们的一致的称赞和感谢,甲士也俱受恩,营地中总算有了些生气。不少难民开始生火做饭,孩童们脸上也重新有了笑颜,大家都多了些活下去的勇气。生活就是这些,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舍不得死去。
“夫人,打听清楚了。这人群中的二十多人甲士却是泾渭分明地分为三股,一伙是郑国清邑的戍卒,人数最多,足有十二人。一伙是我们卫国的溃卒,避难而来,不过五人。还有一伙却是有些奇怪,听口音竟然是齐国人,当中还有未加冠的少年郎,这伙甲士共有七人,却是不知为何来这郑国。”
女侍借着送粮之机却是将在场所有甲士的情况都摸查了一篇,了解了大概之后,一一向妇人做了汇报。
“姐姐,我们真要收编这些逃难的甲士吗?我听说郑国的这些戍卒未战而溃,都是无胆之辈,这些人就算能为我们所用又抵什么事呢。”车中一女子劝诫道。
她们皆为卫国姬姓宗女,跟随着眼前的这位女公子远嫁它国,属于诸侯联姻中的陪嫁之人。如今听闻卫国危亡,她们又再次跟着女公子带上许多救灾物资赶回卫国,抚恤国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