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修很轻地扑哧一声,大概被语气里的急切逗乐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顿了顿,“现在是老爷子想请你喝茶。”
此话一出,两边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大概半分钟,韩归白很艰难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这句型,我怎么听着大事不妙呢?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对老爷子有偏见——事实上老爷子非常好——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对吧?
褚修很明白韩归白的未竟之意。
自他接手褚氏一应事务以来,褚鸿简就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甚少出面做什么。偶尔说起来,也是养花逗鸟的做派多些。本来就不乐衷交际的人突然想招待谁……被邀请的人就算没惴惴不安,也是受宠若惊的。
韩归白的反应,像是兼而有之。
褚修心里微微一沉。“就是先告诉你,不着急。”他慢慢道,语气一如往常,“时间等你回国以后定。”
韩归白听到“老爷子”时,就没觉得这事儿能改。现在褚修说时间待定,也不过是不定时炸|弹而已。
但这并不意味着褚鸿简是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主儿。实际上,褚鸿简其人就如韩归白之前所说,非常好。虽然他年过花甲,但知书达理、修身养性,看起来就像四十出头的人。更罕见的是,他还有他那个年纪的人通常没有的轻松幽默。
儒商一词,简直像是为褚鸿简量身打造的。只不过,以他的身价,再无害的微笑都会被人解读出不下一百个含义,更别提主动请只见过一次的人喝茶这种与平时作风迥异的事情了。
饶是演技已经登峰造极的韩归白,也摸不出褚鸿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光看褚修就能推断褚鸿简深藏不露的功力,他索性不再去想,直接问:“人呢?不变?”
“嗯。”褚修肯定,“老爷子做东,你和衔默是客,我作陪。”
“这阵容真是太吓人了,”韩归白一边说一边摇头,“谁有那么大脸叫你作陪!我反正是没有的!”
褚修又轻轻一笑,没出声。“衔默也在威尼斯?”
“是,我会和他说的。”韩归白马上理解了褚修的言下之意。
“那就行。”褚修回答。
两人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几乎是在同时,韩归白就往后一仰,拿手按着太阳穴。他到底干了啥事,能到惊动“党中央”的地步?
大概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沈衔默踏着后脚敲响了韩归白的房门。看到人躺在床上、一脸萎靡的模样,他顿时有点担心:“怎么,不舒服?”
韩归白不用睁眼就知道来人是谁,闻言懒洋洋地回答:“没,犯困而已。”他眼睛睁开一条缝,上下打量了沈衔默一眼:“话说回来,你怎么进来的?”
沈衔默晃了晃手里的房卡,拉过边上的椅子坐下。“微微刚给我的。”
……他这助理,之前各种怀疑,现在卖主子也卖得很痛快嘛!
韩归白不由腹诽。完了,他才继续问:“照片晚上拍,你现在过来干啥?”
“给你换药。”沈衔默语气诚恳,表情正直。“听说晚上的拍照要素是水、桥、光,伤口碰水感染就不好了。”
这韩归白也知道。在威尼斯取景,不来个湿|身啥的简直对不起水城的名号。“你怎么知道导演一定要泼我?”他打趣道,“说不定是你呢!而且还得说,”他又拖长音,“早知今日,何必昨晚呢!连起来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沈衔默已经打开了医药箱,正把热水袋挪走。听了韩归白的调侃——要不是你动得太厉害皮也不会擦破——他没肯定也没否定,手下动作同样没停,不过耳根微微红了。
韩归白敏锐地注意到这点,又想乐了。再转念一想,他拿起手机,飞快地拍了两张照。
虽然没闪光也没声音,但沈衔默察觉到了这种动静。“你……”他抬起头,询问性地望向韩归白。这有什么好拍的?
“怎么,不让?”韩归白从手机屏幕上面觑他,一双桃花眼水光流动。
沈衔默果断摇头。他现在隐约有了点想法,而那种想法昭示的发展喜闻乐见。他重新低下头,专心对付药膏和淤青。
于是,国内傍晚时分,影视综合场上迎来了一条极具爆|炸性效果的八卦消息——
“韩归白v:据说我做了一件性价比极低的事情?”
配图有两张,主体是淤青极其明显的膝盖,背景也都打了马赛克。区别在于,其中一张的淤青上有棉签正在涂抹,往上看则是只指节修长、形状漂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