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没有惊慌,平静地看着对面的男子。男子看了看她,白皙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打斗变得绯红,小巧的鼻尖上布着细细的汗珠,目光又移到她雪白的颈项,呼吸起伏有些急促。
剑枪碰撞的声音乍止,就有潺潺琴音入耳。开始是断断续续的几个音符,之后变得委婉连绵,清音绕南风,吹散了世间浮华、吹散了世情变幻,唯有我心静然。
片刻后,嗖的一声。男子收起长枪,对女子拱手道:“程辉多有得罪,还请东珠姑娘见谅。”或许是琴声悠然的缘故,程辉的声音柔软许多。
长枪收起,东珠松懈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对男子道:“好你个程辉,让你去保护小翁主,你居然把她至于死地。当时你为什么不一拳敲晕他?反而去惊动他?”
今天东珠竟为了这个和他动起武来,自问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她这么纠缠早晚会伤了她,所以才为自己辩白:“姜长缨不是酒囊饭袋,我还没出拳他就会感觉到我的出现,两个人打起来,刀剑无眼万一公主又个什么闪失。再者就算他反抗挣扎最后的结果还是我的剑架在他脖子上。”
东珠哑然,似乎这也能说得过去。走到树下拔出插在树干上的剑,仔细地瞧了瞧:“没想到你枪法还不赖,你们程家的剑也是把好剑。”回想着他刚才的每一个动作,居然扭头冲他笑了笑,“刚才你还真是不留情面。”
程辉的父亲虽不算是朝堂上的高官要职,不过是个言官。但怎么说也是出身门第,见的姑娘都是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再或者就像文絮这样的金枝玉叶,就是没见过东珠这样一身武艺,见了就抢他佩剑的女子。害得他不得不拾起门卫手里的长枪,从子衿园的大门一路和她打到高格敦颐。输了也不恼他,反而笑着说他不讲情面。这个姑娘还真是特别。
等他回过神时,脸上瞬时染上红晕。东珠看了他一眼,只以为是因为打斗的缘故,没心思理会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
如果东珠再细心点就会发现,她为了把他的佩剑送回他系在腰上的剑鞘,使两个人的距离过分的亲近。如果单纯的拉进距离也就罢了,她偷袭程辉之前嫌身上的深衣笨重就脱下了,刚刚因为觉得闷热又拉了拉领口,露出胸前大片的雪白,还有颈子上缀着的半块玉诀。
她确定把剑放好后,才退后一步离开他。
刚才如微风拂面的琴音换做潮水四溢开来,繁复的指法在七弦上翻飞、跳跃,如莲玉指熟练地奏出每一个熟悉的音符。樱唇浮起嫣然的笑,眉眼含笑望着树下的两个身影。
显恪负手立在莲花池旁的围廊下,耳朵听着如潮四溢的琴音,隔着莲池一角远望的却是阳光下,花指跃然七弦上的文絮。
程辉偏过头听着琴声,仿佛面对着汪洋大海,潮水涌来几乎把他吞没。东珠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是为琴音沉醉,在他身边小声说:“小翁主的琴技堪称唐国第一,但凡是第一次听她的琴音都是这副表情。小翁主五岁时就弹得一手好琴,当年在李司马寿宴上,七岁的小翁主就以一首《鹿鸣》震惊四座。”说到李司马,东珠又不由一叹,“那也是李司马最后一个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