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不远就是驿站,马匹早已备好,沈光明见那架势知道今天必定逃不过去,十分沮丧。
身上的两块银子,已经留了一块在破庙里给那些乞丐,沈光明心想这路上肯定吃喝住行都要仰赖唐少爷,不由得心中愈加郁闷。
“走吧,先去辛家堡住一晚。”唐鸥说,“你叹什么气?我帮你那么多,你还不情愿?”
“不是不情愿。”沈光明爬上了马,小声道,“但我总觉得你居心叵测。”
唐鸥没说话,径直往前走了。
沈光明紧紧跟在他后面,知道跑也跑不掉,便跟着他一路前行。
辛家堡坐落在庆安城外,相距不远,但并无捷径可抵,眼看不过半里,却要绕上一个大弯,生生走十几里路。郁澜江从庆安城和辛家堡之间穿过,正是最狭窄的一段,两岸设了无数尖刺铁栅,各自防备。辛家堡是江湖大派,庆安城是兵家重地,互相依赖,又互相警惕,服色不同的兵士与兵丁在各自阵营逡巡,在桥上望去,很是整严。
沈光明当日从另一头入城,并未进过此桥。这番唐鸥领着他施施然行上长桥,他突见银帆点点,江水粼粼,水天一线间有苍鹭腾起落下,渔歌隐约,心怀不由一畅,脚步便慢了下来。
唐鸥走到桥头才回望,发现他和那马慢悠悠在桥上转圈,看看左侧又看看右侧,便停下等着他。
沈光明在山中长大,老川村的那条川又小又窄,哪里比得上郁澜江的气势。他看了一阵,盯着辛家堡又凝视起来。
心里隐约觉得这江这堡都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究竟熟悉在哪里。
他思忖片刻,心想应是以前随方大枣曾来过此处行骗,但因年纪太小所以忘记了。这个理由很能说服自己,他看饱也想饱了,调转马头往唐鸥那里奔去。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沈光明忍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向唐鸥问道,“还有为什么那么快就能从那边逃出来?”
“逃出来?你以为我是谁?”唐鸥笑了笑,“县太爷的夫人与我母亲是旧友,我父在庆安城经营数十年,与县太爷自然也十分熟悉。你以为我为何不自己去取那布,只因县太爷与他夫人都认识我,若是知道这布是唐家遗失的,自然要跟我父或母亲说起,这样的话我父亲自然会知道原来自己的寿礼因为保管不善而遗失,我母亲也会晓得,她当日一时心善留下来的花工是个骗子。”
“……为了瞒自己父母,就让我去做靶子?”沈光明怒道。
唐鸥在马上瞥他一眼,悠然道:“别装了,你知道有这个机会的时候十分开心,莫以为我看不出。”
他继续道:“县太爷发现是我之后,我便告诉他,我受少意盟之托,追查一位惯骗至此。那惯骗从王氏布铺中盗走此布,辗转买入你府,现在又盘算着重新骗回飞天锦,再卖一次,十分可恶。”
他说得平常,沈光明却很吃惊。
少意盟的盟主林少意几年前被选为武林盟主,少意盟一时竟盖过了少林武当等大帮派,风头一时无两。唐鸥能这样说出少意盟,自然不会是跟自己似的胡乱托个什么鲁王爷的名头。
“少意盟自然不会知道江湖上有你沈光明这号人物。”唐鸥道,“但我与林少意是挚友,这次借他名头,倒也无妨。”
沈光明:“那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唐鸥:“你跳入江的那地方下游五十米处便在修筑防洪工事,我问过之后便知你未经过那处,定往上游去。一路循迹找过去,你未上岸我已发现。”
沈光明:“……”
他认栽了。
辛家堡门禁森严,但守卫的兵丁早已熟识唐鸥,通报之后便让他进去了。
沈光明随着唐鸥直入辛家堡,只见堡中仆从个个年轻,秩序井然,林园巧妙别致,他想再看看别处,却被唐鸥拉住:“不要乱跑,听主人家的话。”
“你和辛堡主那么熟,他没带你看过其他地方?”沈光明问,“你也带我去看看便是。”
“你看那么多地方作甚?”唐鸥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心思,“辛家堡里的人你不要乱打主意,他们能追你至海角天涯,不死不休。”
沈光明打了个寒战,不敢乱瞥了,乖乖跟着唐鸥走。
辛暮云已在堂中等着他们。唐鸥只说带沈光明去子蕴峰找张子桥,没说沈光明的事情。但辛暮云听唐鸥说沈光明是化名为陈正义进的唐府之后,便笑了起来:“你叫沈光明?是方大枣的徒弟吧?”
沈光明:“!”
辛暮云仍旧笑得云淡风轻:“方大枣不久前在洛阳骗了我妻的凤衔珠,那可是传家之物,自然要好好把他找出来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