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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急调骑兵擒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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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十几年的出生入死,腥风血雨,这样的夜袭战,对他,不该这样亢奋,但是,对手是四老虎,湖西第一大匪王、大汉奸,大魔头!四年了,推来杀去,绞尽了脑汁,费尽了智勇,这个老对手,猾得像泥鳅,凶得像鳄鱼,始终是血相溅,声相闻,而踪无影,还成就了他今天骑在日本鬼子头上拉屎拉尿的湖西王,真是奇了怪。今天,可是真逮来了面对面较量的机会,如果伏击成功,把这个祸害湖西抗日大局,恶贯满盈的大汉奸四老虎生擒活捉,那……

这个时候,虽然离日本鬼子投降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欧洲战场上硝烟已散,希特勒的那些战败的将军们,正弯下笔直的脊梁,低下高傲的头颅,无奈的、认真的,在埋头擦着盟军占领者的皮鞋。盟军到处张贴的“不向战败者道谢”标语,道尽了德国人、意大利人的悲凉、无奈与绝望,当然,这是他们应该得的惩罚。同样,扛着膏药旗的日本军人,在中国、缅甸、东南亚、太平洋各战场,正被盟军打得心惊胆颤,屁不在腚,对前景,也是兔死狐悲,萎靡颓废,任战败的魔鬼掐按着他们命运的喉咙,全面抗战胜利的和平曙光已经冲破漫天的硝烟,冉冉升起在东方的地平线上。

但是,一个怪异的现象出现来了,那些个二鬼子、跟班的顽军、伪军、杀人越货的土匪,也就是汉奸笼里的中国人,却越过病入膏肓的日本军,疯狂地更加凶残地追杀坚持抗日的军和民,都想着最后的疯狂抓一把,为日后容身的地盘垫垫脚后跟,抗战形势进入最为复杂最为混乱的时刻了。

也就是在这个最为复杂、混乱的时刻,影响当时整个湖西区域抗日局势、为中国共产党“七大”召开做出安全大贡献的擒凶除奸行动,步入到了最紧张的最关键。

宰了他——四老虎,再没拦路的啥样子的虎,连接延安和山东、华南根据地的湖西走廊,就从此一马平川了。

这样的重要意义,这样的难得时机,能不使彭琦辉亢奋?

初秋的夜,格外的静谧,月牙儿像港湾,亮亮的,高高的挂在小王庄村口那棵老槐树梢上,里面人影儿像皮影,一动一动,那是世外的嫦娥、吴刚,在悠然悠闲地生活。豆田地里的蟋蟀用大腿锯着自己的门牙,磨出悉悉簌簌的歌,借着徐徐吹的凉风,和着庄稼的清香味儿,一同送到民警们的鼻子尖,民警们拢着袖子抱着枪,或坐或躺在壕沟里,任凭凉风、清香、虫鸣的涤荡。他们多是农民出身,太熟悉,太喜欢这清香的庄稼气味了,这清香的庄稼味儿,孕育着丰收,希冀望温饱,也抚慰他们成年紧张张绷紧的心。

张湘民是湖东桃花山军分区的警卫战士,上一次护送山东军区党委书记黎玉过微山湖到延安,归途打了场遭遇战,黑夜中与部队失散了,在微山湖边儿摸索了好几天,最后找到公安队,成了一名公安民警。

警卫战士和常年战斗在鬼子窝的公安民警到底不一样,蹲坐的时间一长,松弛劲儿就上来了,先是手捂着嘴巴,悄声打了个长长的哈哈,再伸出脑袋到沟外,转头望望前面的公路,公路仍然是银白色的,泛着青光,没有一丝儿声响,静得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等人的滋味真不好受,真不如痛痛快快的干一仗,上去,刺刀见红,噗嗤,咔擦,干脆利索多带劲儿。”他摇着头,气鼓鼓的自言自语。

不想,埋怨话挑开了郑义明的眼皮子。这郑义明也是有名的闲不住,最会在别人身上寻开心,当下,眼皮子一睁,来了主意,一拔衔在嘴里的狗尾巴草,趴在了张湘民的耳朵边,“憋难受了?给你说个新鲜事,提提神,知道石楞子先前干嘛的不?打猎的,一枪能穿两个分头跑的兔子眼珠子。”

张湘民才入行,水浅,自然不知道郑义明的轻重,果然上当,立即来了精神,头一歪,接上了火,“真的?”转身向左边撇一眼,石楞子正勾着脑袋睡着觉,“就他?他一枪俩兔子?那赖呆样?”

“诶诶,人不可貌相,湖水不可斗量,骗你死全家,他就在跟前,不信你问问?”郑义明见张湘民认真,心里直乐。

张湘民入圈了,抬起左肘,捅捅蹲坐在沟底的石楞子,伸过脑袋低低地喊:“石楞子,石楞子——睡啦?”

石楞子虽然年纪小,却是个老行动队员,蹲伏的经验自然丰富。这时候,正盘着两腿,端坐在沟底,胳膊搂抱着盒子枪,下巴颏抵在枪管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不答腔,像是睡着了。

张湘民轻轻地推,“诶诶,醒醒,醒醒,别睡啦,鬼子来了咋办?连点警惕性都没有,怎么能干好行动队?”大着口气的充领导的教训石愣子。

“你就好好地在窝里趴着,别急里爬差的,上辈子猴托生的?!”石楞子恶声恶气的,像地下突地长出的芨芨草,一下子刺在张湘民的腚帮子上。

张湘民这才想起石楞子是有名的愣头青,话冲得能噎死牛,吃了个大窝憋,才明白上了当,再找郑义明,大排长早歪过身子,没事样的睡着了。

张湘民撇撇嘴巴子,看左右,没人理。成了孤家寡人,也不好再往道上瞅,真真的受孤单。

手贱闲不住,过一会儿,张湘民又来事了,右手不自觉伸进衣服兜里,掏出下午卷好的喇叭烟卷儿,噙到嘴里面,摸出火石就要打。

石楞子却有三只眼,一巴掌把烟和火儿打掉在地上,跟着低声恶狠狠地斥,“鬼子专照亮点打,想吃铁皮花生米?!”

张湘民吧嗒吧嗒嘴唇,被噎得半天没吱声,他可不敢回过去,理亏还是事情小,刚入公安队时他就知道,石楞子和鬼子兵,一肚子的深仇大恨,时不时就发硬发愣,愣劲儿上来谁都敢瞪眼,就连彭队长,都被噎得脸红脖子粗。再说,他当兵的来头,一个人报血仇,连着杀了三个鬼子兵,扛着三棵“三八”大盖来投队伍,也是谁都不得不服气的大功臣。

张湘民见这个惹不动,无奈何的蔫下,只好低下头,就着月亮光,把烟卷儿找着拾起来,放进褂子口袋里,咬着牙,小声的自个泄火气,“狗日的四老虎还不来,闲得老子仫乱!”

湖东湖西说话反差大,他说的是山里土话,仫乱就是心痒。

“来,嚼块煎饼磨磨牙,”张湘民转了好运气,赶上这会儿石楞子心情突然好。心情好的石楞子递块煎饼过来,“里面卷着咸鱼呢,还炒辣椒的呢。”他人楞心眼灵,知道对张湘民刚才有点过了分,愣人有楞招儿,他用煎饼向张湘民示好缓尴尬。

“就这?磨牙?”张湘民不识木,可认为找着好机会,满是鄙夷的抬胳膊挡过去,“唉,这湖西呀,啥都温性,哪赶得上俺湖东?要磨牙,还是山里的壮馍,硬得就像峄山上的石头蛋,一个下去能饱三天。”

“咦,”石楞子来了兴趣,把脑袋抵过去,话音里充满着好奇,“整天听说,峄山上的石头蛋子大,您说说,还能大过村西头的石碾子?”

“唏,”张湘民一下子来了劲儿,禁不住地挺直腰身,耍了大牌,充足了大个儿,嘴巴子一瞥,像看井底的绿蛤蟆一样,斜眼珠子把石楞子上上下下瞅一遍,“没见过大世面!还石碾子?在峄山上,随便捡块石头来,横着能把小王庄给盖了,竖着怎么着也能比你的个头高八个。”

“吹牛!”石楞子没见过山,自然不信,一脸的不屑,他坚信张湘民耍贫嘴过硬劲儿。

“吹牛?嘿嘿,”张湘民欠欠身子抵住石楞子的脸,“你井底的蛤蟆见过多大的天?家的老人没给你说过?泰山雄,黄山秀,赶不上峄山的大石头,峄山早比过好汉子的梁山了。”

“峄山还真的那么好?怪不得家伙儿们都夸,咱的公安队,就是从峄山上拉下来的,可惜呀,咱没赶上。”石楞子真是有点感慨了。

“你也有别的抓手呀,全队的都说你的枪法好,刚才,咱排长还夸你能打两只分头跑的兔儿眼珠子哩。”张湘民人憨厚,心眼而却不少,在这里等上了石楞子。

“瞎吹,排长那是虚夸,别信他的。”石楞子嘴上这样谦虚说,语气里早已经得意洋洋了。

只可惜,山里来的张湘民到底实诚,没听出石楞子的话音儿,直打直的对过去,“你说的可是不对,刚才排长骂誓啦,他说假话死全家。”

石楞子胳膊肘子一拐他,“你知道个啥呀,他全家早就饿死了,所以才敢这么发毒誓,知道咱排长梢子棍为嘛使得溜?打懂事拉要饭棍拉的,他还吹他戳掉的狗牙有一箩筐,你信?嘻嘻。”

“嘘!”不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喝令,“有情况,准备战斗!”

两个人连忙分开,同左右一样紧张,把身子贴紧腰墙的同时,枪口对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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