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借我之手来结束这个‘无意间酿成的大错’？魔神殿的遗民们千百年来的繁衍生息，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他们的命运由一场杀戮开始，也要由一场杀戮结束？”她为他们不值，为叶孤舟，为杜诺，为米乙，为所有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的非自然能力者，命运待他们如此凉薄……

竹音没有回答她的这些问题，他说：“小婵，在‘时光’面前，生灵的生与死是平等的，幸与不幸是没有分别的，这是一个时光店主应该坚守的信念。”

“何为应该，何为不应该？你收集万万个时空里那些因‘执念’而生的‘东西们’，就是一个时光店主应该做的事吗？现在的‘时光小店’，是因你而生，现在的巫小婵……也是因你而生，你要亲口否定他们吗？”

竹音久久凝视着巫小婵的双眼，用手慢慢描绘那眼的形状，巫小婵因为这样的触碰而微微颤栗起来。他说：“小婵，你还不懂，时光——没有慈悲。”

“竹音……”

“小婵，有一天，我也是会死去的，你是我所选的继承人，你所要承担的，比我更多。对于婆逻竹音来说，他虽身在，其心已死，所以无可眷念，可是你不一样，”竹音轻轻捧着她的脸庞，说，“巫小婵——她的生命刚刚开始，有珍爱她的人，也有她珍爱的人，她对自己的世界还有深深的眷念。她必须要割舍掉这一切。我恨自己已时日不多，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他竟说自己已时日不多，巫小婵仿佛已经失去说话的能力，她只能不断喃喃道：“竹音，竹音……”

“在我得遇‘时光’之前，你出生的这个世界的规则就已经在崩塌，我之前那个人一直在试图弥补，可最后还是没能做到。正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有漏洞，时空大门才把凡界的魔神殿人引导到这里，所以勿忘的魂灵出现在这个世界。所以，你收留的那个人，死后能够借尸还魂在异世界，这所有你所疑惑的。都有它的缘由。”巫小婵怔怔地看着竹音，他真的像是要交待后事一样。

“要想修复时空规则的漏洞，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给这个世界一个不被打扰的时间，让它自行休养。你所要做的。是切断它和其他世界的所有联系，关掉‘时光’为这个世界打开的大门。因为对魔神殿遗民们的歉疚，我一直没有做到这一点，而我所没有完成的，必须在你手里终结。否则，为这个规则的漏洞陪葬的，就是这整个世界的生灵。”

巫小婵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扼住一样，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最后的期限……是什么时候？”

“‘时光’会告诉你哪一刻是最后一刻。你所要做的，是说服自己放弃这里的一切——因为巫小婵这个生灵也是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的一个联系，你要放弃作为‘巫小婵’的存在。让‘时光’帮你抹杀你曾经在这里存在过的所有痕迹。而在这之前，你还必须要做一件事……”

巫小婵回来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这一点叶孤舟自然是看得出来的。他本想让她早些睡下，想着明天去三中看看她应该就能想起来一些美好的事情，从而心情会变得好一些，巫小婵却不肯早睡，就在他在床上辗转反复难以入眠的时候，巫小婵突然闯进来。

“小婵？”她窸窸窣窣掀开被子爬进来，挨着他睡下。叶孤舟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无比。所爱之人就在自己身边，这样美好的身体。他舔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帮她掖掖被角：“空调开得很低，用不用调高一点？”巫小婵轻轻地摇摇头。前所未有的，像一只温顺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