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桃双眼睁大,倒抽了一口冷气,仍然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白鹿。瞿白鹿低下头将毯子拢拢好,闲叙一般道:“她是我在人间朋友的女儿,战争年代被人虐杀后从小洋楼上扔下来摔死的。”
不听到还罢了,听了这话孔桃更为不解,她一把抓着白鹿的手,想要细听缘由,白鹿却将手抽了出来轻轻拍了她两下:“她如今看着你,才不会想起那些事,你不该叫她想起来。”
孔桃身体一软,瘫在沙发上,鬼妈妈往日照顾自己的情景突然闪现出来,她只有将所有时间都用在孔桃身上,才不会想起那些过往,才不会有怨恨,才不会痛苦。孔桃对她来说不只是一个要看顾的人那么简单,她甚至是她的生命,已经消失又重新冒出生机的生命。
孔桃想到:不该问的,早知道会让她这么难过......
白鹿看着孔桃一脸的自责心中也不大好受,孔桃却皱着眉头望着瞿白鹿,一手拉着她:“鬼妈妈是因为记起来那些事,所以才变成那个样子?”
瞿白鹿也不由得皱眉看向她:“嗯。所以你莫要再提。”
孔桃仍拽着她的手:“为什么?因为什么?”
听得孔桃询问,白鹿低头沉吟:“没有约束,人是会疯的,特别是在自己突然得势的而别人连国家这个靠山都没有了的时候。”
孔桃手一抖。半响未曾开口。
天气越来越冷,就在这么快要入冬的个时候,又出了一档子事。
前些日子瞿冷枝作为天兵中的一员小先锋被巨灵神差遣下界,领天兵下界捉拿闹海怪。没曾想他捉了人半路回来五达观一时按捺不住想看看瞿白鹿,却被那闹海怪给逃了去,他领人再去时,怎么都找不到那闹海怪的身影了。连同他满族全没了踪迹。
瞿冷枝闷闷不乐,带着人分两拨守在五达观和海边。
当夜山头上五达观的两扇石门就被人砸了,许多不知从哪里来的海妖一股脑的冲到涌泉山里,虽说当时有白鹿早年间设下的阵法拦着,但无奈阵法年久失修,就被那一众硬闯了进来,进了涌泉山后是打砸抢烧,逮着什么拿什么,看着什么砸什么。
瞿冷枝差人守着的那片海域根本没见人出海,幸而瞿冷枝本人在五达观守着,这才算是将功折罪,又把他逮了起来。
这次逮到手之后,瞿冷枝说什么也不再留了,当时就带着他和那一众半残的部署去见了巨灵神。
再说五达观众人,虽然拦住了没让闹海怪那一众进观门,但东西丢了不少,几个洞府前的空地上还全是死鱼死虾的腥臭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五达观倒是无事,涌泉洞府的石门竟还叫人扔巨石砸烂了。
五达洞府与永寒洞因是瞿白鹿亲自施法布下的阵法,无一妖物能近前。
瞿白鹿当日去天庭同几位仙官商议燧离宫的一些杂事,因此并不知道五达观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是心里有些发闷,事一了当即就回来了。
她回来时,瞿冷枝早早就在一旁站着了,不等白鹿发话,自己先道:“雪圣,我此番行事莽撞,未曾细细思量。我甘愿领罚。”
白鹿看着山顶上的永寒洞:“同你上头的巨灵神告个假,这些时日他也不会召你了。永寒洞里清净,你去那里静静心。”
瞿冷枝听罢,二话不说当即告退,又往天庭寻巨灵神去了。
他是走了,可那闹海怪被他绑了来,此刻还未发落。
他之前便将此事详细告知了巨灵神。所以巨灵神自然知道这桩是非,当初拿闹海怪也是因为闹海怪的主子翻覆海浪食人甚多,所以天庭上下了令,要捉的是他主子,而闹海怪不过是个小领兵,留不留无甚大碍。
巨灵神就是知晓这点才让瞿冷枝将闹海怪绑结实了送到瞿白鹿面前。
也正是由于巨灵神的令儿,瞿冷枝才能绑了他来五达观,自己在此间等候瞿白鹿发落。
他是被发落去了永寒洞。
白鹿抬眼看了看洞府前的那片狼藉。
空气里仍然全是鱼腥味,挥之不去。
打碎的石门已经修缮好了,抢去的东西也都悉数寻回,都是些洞府前的摆设不大重要,可伤了的小妖已经伤了,伤口好的就没有东西回来的这么快了。
若说瞿白鹿不恼那是谎话。
飞来之祸横落在头,怎会无动于衷。
瞿白鹿对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闹海怪冷哼了一声,看着手上戴着的绞丝三环竹节白玉镯,轻声对底下的五达观众人道:“把这竖子打回原形,送到人间去。”
众人不解,就这么放了?
道黎第一个站出来:“那天若不是琉知恰巧回来,替我抵挡住了闹海怪的那双巨锤,只怕我不死也要送去半条命。”
此番也难怪他如此沉不住气。道黎眼睛睁的大大的,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道:“仙君!这不是放虎归山么!”
瞿白鹿一笑,静静看他:“我们在哪里?”
“中国!”
瞿白鹿又问:“闹海怪的原形是什么?”
道黎转头瞥了闹海怪一眼,十分不屑的道:“龙虾。”
绞丝竹节白玉镯的三个互相镂空纠缠在一起的玉环互相碰到了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白鹿不看他也不看那龙虾怪,只瞧着自己衣袖上泛着粼粼光亮的月白色竹叶纹样,随口道一句:“喜欢吃么?”
闻得此言,底下一众小妖眼睛瞬间一亮,像是暗夜里被点燃的熊熊大火,所有人的目光由愤恨转向惊喜,众人亮荧荧的眼睛一下全集中到了闹海怪身上。
因为深爱,所以眼里才会有光!
原本那闹海怪还很横,一副你灭的了我的人灭不了我的骨气的样子,现在猛然间听瞿白鹿如此一说已然惶惶不安,又被这一众眼里放着光就差流口水的小妖这么一看,登时承受不住,双膝一弯瘫倒在地。
道黎此刻倒是扭捏起来,他在白鹿面前磨磨唧唧道:“蒸着吃吵着吃腌着吃泡酒吃,怎么都好吃......不如留着?”
底下众人看瞿白鹿面带笑意,也少不得有几个出谋划策的:“辣炒龙虾!”
“放点酒!”
“清蒸!我会做!”
“单吃虾仁!腰果虾仁!”
“配上羊羔酒!”
“荼蘼酒!”
几个声音叠在一起,拉长声调道:“羊~羔~酒!”
“荼~蘼!”
“羊!羔!酒!”
“哎哎哎!清菊酒不好么?”
“欸!对对对,清菊酒!”
“上次那个山妖王还送来十几坛子清菊酒呢!”
“那是孝顺咱仙君的!”
眼见声音愈杂,瞿白鹿仍笑着缓缓道:“罢了,仍是送出去吧。当初这小竖子吃人,现在须得叫他尝一尝被人吃的滋味。”
“听说还吃了外国人呐!”
秋寒上前拿个棍戳戳他:“外国人好吃么?”
他声音发颤“还可以......”
秋寒一乐:“那是你好吃还是他们好吃?”
说话间还咽了一口口水。
闹海怪吓蒙了。
瞿白鹿知道他是故意吓唬那闹海怪,也不制止,只道:“方才不知是你们哪个议论,说沿海有几家一母所生的兄弟,出海时全被他给吞了?想来眼下那一家孤儿寡母活得艰难,你们几个常在海边行走的又说她们是平生乐于助人乐于行善的人,这么着,把他交过去也算是应得的福报。”
众人听罢了这一席话,也都点头称是。
过了一二日,卫琉知拿了平板电脑来,跟瞿白鹿划拉着比划:“仙君你看,这短腿的小怪上了新闻了,新闻上还说是冲到她家附近的,咱观里人送的近。”
白鹿拿眼一瞥,一个特大的图片上面有一只特大的龙虾,爪子被绑着,双目望天,嘴里还吐着沫。她一笑:“能卖个好价钱。”
卫琉知也是止不住的笑:“这两日小的们全在那看着呢,夜深人静时就隐了身形围在他身边讨论怎么吃怎么下料。给他吓得缩成一团都哆嗦两天了。”
瞿白鹿又看了图片上闹海怪一眼,不管是曾有过多大的威风,风光无限也好,只要一跌落下去连自保的本事都没了。她闭目道:“闹海怪的亲族呢?”
“大抵是被北海龙王留下当粮食了。”
卫琉知也不十分在意,自己的人差点被一群龙虾怪瓜分,现如今他们如何跟自己是毫不相干的。瞿白鹿心中想到了天狐一族,可那群龙虾怪也是自作自受,所以便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海物荤腥,五达观门前的那股子腥臭味生生费去了白鹿从沈仙家那里得来的几味好香。五达观人已经算冷的天气里在观前趴着洗刷了几日仍是去不掉那阵味道。
焚香的时候流萤并一众女妖在一旁看得直咂舌,,白鹿看着那天香自己也不忍,可纵然舍不得那些香料也还是焚了,因为除了这天香旁的东西只怕是去不掉这股子腥臭味。
过不几日棠雪下凡时又带了几味新制的好香,才算将这个香料的缺口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