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告诉她,这是四个纸人。
而且这四个纸人我看到过,当初送奶奶的灵柩上上,那一晚就是它们抬的棺材,我问二叔它们是什么,二叔让我别管,说以后我再也看不到它们,我没想到的是,居然能够在这里再次看到这四个川剧脸谱的白色长衫。
那几张纸被烧了,这件西装也只是件普通的西装,白瑾借我的西装过去看,翻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我问道:你说它们是没有思想的东西?
白瑾点了点头,告诉我如果没有那相机,可能一辈子不会有人看得到他们,她犹豫了一下。胡正,有些东西太凶恶,你身子这么弱,肯定是你穿了那件衣服,你也知道。人是不能长期和鬼魂一类的邪物在一起的。我觉得,这么凶的东西,可能是有人养出来的。他们没有思想,当时要是你在拿起银锥的时候反抗,说不定它们会杀了你。
这句话让我背后发凉,我想起了当年二叔穿上这身西装,浑身被捆住拼命挣扎的样子,那幅画面中是我看不到,但当时他旁边肯定也是这几个人,在捏着他的手脚,控制他的动作。
白瑾临走前问我,胡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你见过你奶奶剪纸么?
她问完便走了,但我却呆住了,这几个藏在衣服里的纸人分明是奶奶留下来的,白瑾这是在暗示着什么?几张照片还在床边,但我却不敢再去碰,因为我终于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让我大脑空白,这一次来潘江,就像一切都在某只手的掌握中,而这一只手,就是我已经去世的奶奶。
当年的女尸没有死,三十三年后这件西装再次出现在潘江,那具女尸必须要死。
当年的青年,也就是二叔,为妙月争取了三十三年,但还是没能改变这个结果,那身西装穿在了我身上,这似乎是一个宿命。二叔和我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穿了这件衣服差点要了我的命,两个月后我的身体稍微好了些,但那种你无时无刻不在生着一场大病的感觉还是让我后怕。
好在那一晚,这几个藏在西装的纸人已经走了,我丝毫不怀疑,如果再穿这件衣服久一点,就不是生了一场病这么简单,会直接要了我的命。
回到田页,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爸妈再次见到我,几乎不敢信我就是他们的儿子胡小正。我谎称自己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我妈慌得拉我去医院检查。
我自己也没想到,这次回来后,一年多的时间内我都没能再去工作,身子实在是太差,只能长时间在家里养病。长时间的窝在家里,我有些不敢面对爸妈唉声叹气的场景。
我妈总是对我说:小正,你别泄气,安心在家休养,把家里的事儿做好就成。太累了也别勉强。
不知多少次窝在心里怒吼,何时我胡小正成了一个废人,一年多以后,我身体才勉强的恢复过来,但和以前的我比起来,也是天壤之别,做事不能做重活,我坚持强行锻炼身体,但久一些就发觉各种体能跟不上。只是穿一件衣服,就比什么病损伤身体更来的彻底。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身体“正常”以后,我还是回到了之前那家国企,继续自己临时工的工作,坐办公室搞点文件设计我也能应付。
我妈在吃饭的时候经常唉声叹气,说我再找隔壁那胖女儿,估计是没戏了。
让我奇怪的是我爸的态度,说怎么也得再做做工作,没有说不通的事儿。应该不成问题,再怎么说儿子也没什么坏习惯,而且他还去找了个阴阳先生来和我和那做老师的胖女孩的八字,人家可说的是很是想和,那女孩屁股大,好生养,也能旺夫。
还有一件事让我特别难受,我爸每晚开始给我熬中药喝,说小时候我二叔身子也弱,奶奶就给他熬这种鸡根子草。
我没想到的是,这些鸡根子草虽然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喝了之后身子居然真的好受了些。我爸每晚给我熬一碗,执着的让我想不出理由拒绝,他这种性格的人,除了为自己儿子,何时做过这种事情?
一次晚饭,我妈吃着吃着就掉了泪,说她听说我这种情况,可能是骨髓伤到了,说不定就养不回来了,这把我都吓了一跳,谁知她接下来郑重其事的告诉我,这件事打死也不能让隔壁那当老师胖女孩那家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