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却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般,径自坐于榻边,丝毫也未顾忌到旁边还站着一位天启巨擎,只微微一笑道:“贫道前些日子夜观天象,察觉西北一地将有一颗将星陨落,便令人快马加鞭赶至了前方战场,却没料想当真救得了将军的性命,这便是天意啊。天意如此,却不是道人的功德。不过,贫道还算到,此番将军的际遇可谓大凶,却也是大吉,将军命中注定有贵人相助,那人却不是贫道,不知将军可否为贫道解惑?”
杨煜一下便想到了九儿,这道人倒也有些道行,竟是神奇如斯。但想到杨戬在侧,这等秘辛也不好随意说与外人知道,他想了想便道:
“此番我重创昏迷,却不知前方战况如何了?翼此刻心乱如麻,心中只焦虑前线的情形,只希望能早日伤愈,好重返战场,为我天启重立大国雄威。其他的,翼暂时也想不出什么。”
道人的神色如常,但眼中却有精光一闪即逝,随即,轻叹道:“将军,不是贫道技短,着实是此次将军之伤势太重,这上战场一事恐怕……”
道人说罢,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去管杨煜已然震惊,变得惨白的脸。只转过了头,站起身对着杨戬宣了声道号,便径直出了殿门扬长而去。
杨煜此刻却是犹如五雷轰顶,万念俱灰。他方才已经试过,他想提起内力,但腹中空空。丹田无力,竟是一丝内力也没有了。这对一个练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他多年来的辛苦竟这般有如覆水,一去难收。
他俊美的面容犹如死灰,再也掀不起一丝的涟漪。
“皇弟,是皇兄对不住你,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朕都会尽我所能的满足你。宋景乾已将发生之事上了奏折陈明,朕虽念在那太傅董儒谦如今也在前线浴血抗敌,心中有些不忍。但也已然将肇事董家全家下了天牢。你放心,朕此次一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杨煜仿佛已经变成了木胎泥塑一般。那杨戬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坐于榻边,眼神平静无波,只是静静望着这个与自己竟有七分相似的表弟。
红日逐渐低斜,天上的流云与日光追逐着,将这空旷的大殿变成了一个明明灭灭,反复无常的精致玩具,精美却无丝毫人气。美妙绝伦却又是冷漠如冰。
杨煜突兀的感到自己此刻便犹如一个没有生命的巨大沙漏,任凭他如何的哭喊叫嚣,也依然要冷漠坚决地向前走去,不能存有一丝迟疑,不能存有一丝幻想。
他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落在了面前那个始终面如冠玉,一脸平静的君王脸上。他也算是曾经与自己最为亲近之人。从小自己几乎被养在此人的膝前。他也曾真心关爱,教养过自己的吧。即便是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年,却也在自小缺乏慈爱的杨煜心中一直深深地感激着,不管为他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委屈,他也始终是记得那幼年时的相护之谊,可此刻……
“好,此事只是那董秀颖一人之过,其余人等便不再追究。”终于,杨煜低垂了眼睑,声音轻缓,低回,却是分外冷漠。
“好。朕知道皇弟一向心怀大局,此番朕一定不会亏待了你。皇弟既然心仪那女子,朕便准了你的启奏,赐她为你侧妃,不日便接她回世子府……”
“不!”杨煜眼眸微微眯起,打断了君王的话音,眼中的冷漠变得越发刺骨冰冷:“陛下,不是侧妃,而是正妃。我此生,也只会有一个正妃。”
杨戬深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那与杨煜极其相似的桃花眸中隐隐蹙起了熊熊的火焰:“一介孤女,想成为我们皇家媳。一个侧妃之位已是朕的极限。”
杨煜紧紧闭上了双眼,不愿去看那张似乎快被怒火燃烧的眸,只语气轻柔道:“她不但是一介孤女,也是一个能炼制四阶破障丹的炼药师。更加是一个治疗师,她于我独创的双修功法,让我在短短两个月就从玄阶巅峰达到了地阶中级。陛下,您能为下臣找到十个百个门当户对的正妃,只要她们能达到此女一半能力,我便统统纳入府中又如何?”
……
兄弟二人彼此心中都明白,哪里才是彼此的底限。他们君臣数年,杨煜暗地里为天启帝做了多少事情,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心里清楚。
两人在承明殿关了门一个下午,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