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幸愤怒无比,喝道:“弓老贼,你血口喷人!”
弓未冷淡淡地道:“今日曲七侠便与你和好侄女在一道啊,证据俱在,我与你师父又是师兄弟,怎会没来由地污蔑你?再说此事本就与我无关,只是看淮阴七秀要把你如何了。”
说话间,海面渐渐起了风,彀皱波纹,不一刻,天际一闪一闪的,头顶却是乌云密布,便如同洁净无瑕的宣纸上泼满了浓墨。
余青心思略定,说道:“余某虽然愚昧,却也不劳楞特大师指点迷津。我七弟之死,大师也就无需多言。”
弓未冷道:“余六侠熟读百家,自不需老夫指点,不过兄弟之情……”余青一抱拳道:“多谢!”
当此时,鱼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道:“余六……侠,你初罹此大悲,我说也说不清楚,只是曲七侠逝世已久,这下又遭畜生所啮,还是入土为安的是。”
余青瞅他一眼,目中愤恨之色退了不少,一言不发,走到秋狐身边,说道:“五姐,要下雨了,七弟生平悲苦,死了可不能再受风吹雨打,咱们……咱们……还是将七弟葬了吧。”
秋狐初遭悲痛,脸上梨花泪悄然滴落,已是彷徨无策,只得依他。
两人奔上高岗,将曲凌放在地上,找了一处背风之地,才刨了个坑,细雨已从夜空之中落了下来,打在地上,也打在了“淮阴七秀”二位的心中。
弓未冷满是得意之色,朗声道:“天降大雨,这小岛已待不得,若是各位不弃,不妨到船上避一避雨。”
岸上众人之中,秋狐、余青正在葬曲凌的躯体,鱼幸与陆秋烟对他的话闻所未闻,是而都没人答他的话。
弓未冷“嘿嘿”一笑,大袖一甩,飘然跨上大船。他也不命船夫开船,只是远远将目光送了过来,看着岸上的诸人。
余秋二人以手为锄,再看一眼七弟,终于别过脸去,硬起心肠,将双手刨出来的土盖在曲凌身上。
折腾了半晌,平地里无端多出一座坟茔来。二人双双跪在坟前,悄无声息地磕了三个头,心里俱想:“七弟,你这一生活得甚是悲苦,下辈子投胎,望不要再涉足江湖。寻个村野人家,好生过日子吧。”
“五姐,下雨了,咱们走吧。”余青抑制住泪水,心中实是悲痛不已。说着拉着秋狐站起来,也不道谢,不一时到了船上。
“陆姑娘,咱们也去吧。”鱼幸对陆秋烟道。
“鱼大哥,咱们了怎么办?”陆秋烟双眉蹙起,忧心忡忡道。
鱼幸亦是左右无策,但怕陆秋烟担心,柔声道:“你别担恐。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淮阴七秀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陆秋烟道:“好。”跟着他走上弓未冷的大船。
众人尽皆到了船上。余青朝小岛方向磕了八个响头,这才站起来,见鱼幸也跟着在一旁跪下来,磕了八个响头,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鱼少侠,我代我七弟谢谢你。”
抬头看了看天边,只见乌云卷起,大雨如织,心中一沉,喃喃道:“当日在玉蝶楼中之时,若非鱼公子师徒及时相救,余青此刻已无性命。”
秋狐听他一说,说道:“六弟!”声音哽咽,再说不下去。
余青并不答秋狐之话,说道:“鱼公子,余某这一条性命是你所救,家师的生死,也是你告知的,淮阴七秀欠你的,本就该交还给你。”
说到这里,只觉得鼻子一酸,就要流下泪来,却强自忍住,续道:“姓余的是读书人,平日里便冥顽不化,迂腐得很,救命之恩,兄弟之仇,无法从中分清孰是孰非。但是我与七弟自幼相识,一同吃饭睡觉,一同拉屎练功,其中之情,逾于手足……”说到这里,眼眸一湿,脸上湿漉漉的,似乎是绵绵细雨滴在脸上,正一滴一滴往下滑落。
这几句话说得风轻云淡,听在鱼幸的耳中,却是胜过了惊天霹雳之声。
“鱼少侠,适才我与你交手之时,察觉出你身负内伤,本不该乘人之危,与你动手,但手足之仇,不可不报,姓余的若是侥幸杀了你,那就……若是……若是……”心子一硬,道:“若是你杀了姓余的,淮阴七秀与你弑弟之仇,一笔勾销,余某也死得无怨无悔。”
话音方落,手中已握实两根笛子,双目深邃,死死盯着他,只待鱼他出背上兵刃,便与之性命相搏。
斜风微拂,细雨无声,一只海鸟“呱呱”鸣叫,朝海面飞去,顷刻间没入黑暗之中,无影无踪,浑然不知飞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