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这种矛盾的心理,孔明一路上既有些渴望,又有些退缩,所以走走停停中,一路上到几个好友家打了几个拐,原本只是两天的行程,他却直到十天以后才终于赶到。
孔明站在这片原本非常熟悉的竹林前,望着竹林小路旁那块熟悉的、刻有‘竹庐’字样的岩石,口中吟哦顿歇,竟突然间又有些犹豫起来。
正在此时,突听林间缭绕不绝的箫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阵杂沓的奔跑声急骤传来。孔明一愣,他实在想不出在这竹庐之中,还有谁会这样不顾风度地狼狈奔跑。
他还未回过神来,突见林间小路上有两个身着软铠神情剽悍的军士有些惊慌失措地蹿出林外,这两人只是抬头望了孔明一眼,竟是来不及说话,直接从他身边一掠而过,脚步纷乱,转瞬间已经消失在他身后的晨曦薄雾之中。只听不远处小桥上脚步叮咚,显然已经去得远了。
孔明不知何故,正在纳闷,一回头,却见林间枝叶披拂,一阵恶风扑面而至,煞气浓郁,似乎是有什么恶兽正在迎面扑来。
这孔明虽是文士,然而在那个年代,尤其是在那种战火纷飞的时期,民间尚武成风,这孔明也一向是文武兼修。而且因为他资质超群,虽然并未经过什么特别艰苦的修炼,但其身手倒也不俗。他稍一定神,听风辨位,已经分辨出林*有六股气机从刚刚逃逸的那两个军士身上收回,转而锁定在了自己身上。而且这六股气机气息凶恶,好像并没有多少智慧,显然并非人类。
这一来孔明心中未免有些惊慌,因为他虽然自负机智绝伦,武功也算的上乘,然而一来他一向僻处山野,并没有多少实战的机会,二来他心想若是与人交手倒还罢了,若是碰到的是六头凶恶的野兽,恐怕自己还真的就不知道如何对付。
正在他惊慌之际,小路两旁竹叶竹枝一阵摇晃,竟然一连蹿出了六头身形高大的恶犬。
这六头恶犬显然是训练有素,一见孔明,立刻往四下里一分,还不等孔明有所反应,已是将他的四面八方为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只见它们一个个俯身作势,双目之中凶光毕露,大嘴微张,獠牙外露,杀气腾腾,凶恶绝伦,似乎随时都会一起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一般。
这一下可把孔明吓得不轻,他以前也曾经多次来竹庐造访,知道这竹林之中虽然暗藏玄机,其中小路繁杂,乃是一个极为高明的阵法,但这样的防御手段对于精研兵书的孔明来说,根本就不能构成威胁。然而这次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这竹林之中竟突然多出了这么几头恶犬守护,若是大名鼎鼎的孔明先生被几头恶犬所伤,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只见那几头恶犬一个个以前爪刨地,一时间孔明周围泥土飞扬,草根竹叶乱飞,眼看着就要扑上来。孔明心中着忙,慌乱中不自觉地脚下移动,不注意一根枯枝在脚下断裂,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一点动静简直就像是冲锋的号角一般,孔明还没有回过神来,那六头恶犬几乎在同时身体往下一伏,前爪一按,后爪一蹬,身体腾空,便往他身上疾扑而来。
危急之中孔明以前所学的武功到底还是起了作用,他下意识地双脚一顿,瞄准了最近的一棵碗口粗的紫竹一跃而起,从正面扑来的那头体型最大的恶犬头顶掠过,双手双脚一起张开,死死地抱住那棵紫竹,再也不肯松开。
那六头恶犬一击不中,竟然嘭地一声撞在一起,然后往四下翻滚落下,撞击时竟是发出一声硬木相撞的沉闷声响,除此之外,这六头恶犬自从现身至今,居然一声未出。
然而不等孔明觉得奇怪,那六头恶犬已经是翻身而起,摇身抖掉身上所沾的草叶泥土之后,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于攻击,而是慢条斯理地踱步上前,在那棵紫竹周围整齐地蹲下,形成一个圆圈,一起仰头静静地望着上方的孔明,依然是一声不发,却也不肯离开。
这一来孔明可就真的狼狈不堪起来,因为不管他武功再好,耐力再长,他赤手空拳面对着这样六头恶犬,而且还明显是六头训练有素的恶犬,自己又是身处在一棵高大粗壮的紫竹上面,光滑的竹竿上滑不留手,又岂能持久?所以只是过了不长一段时间,孔明已经开始觉得双臂双腿发酸发麻,整个身子开始缓慢地往下滑落起来。
孔明一边暗中叫苦,一边奋力往上耸身,以此来保持原位,一边暗暗思索这六头恶犬究竟是从何而来。
不一会他脑海中突然一亮,这才突然间想起了去年冬天在酒肆巧遇黄英之事。想到黄英所说其姐驯兽之能,再想想她既然能将众所周知智力比犬类低下了许多的毛驴讯养成那样一种样子,要说把六头恶犬训练成这种攻守有度、颇有章法的样子,恐怕在这荆襄一地,也就非她莫属了。
想到这里,孔明的心里倒有些安定起来,因为若是这些恶犬果然是那位黄婉贞所驯养,那么只要主人一出门,这些恶犬必然会被斥退。想到这里,好胜的空明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他一边努力保持身形稳定,一边回头冲着竹林深处黄承彦家的那栋茅屋庭院大声呼喊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就在孔明已经感觉再也难以支持的时候,就听竹林小路上传来一声不紧不慢的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是谁呀?这么大清早的搅人清静!”
话音落下,一个高冠老者一手撩开披拂而下的竹叶藤萝,神色淡漠地出现在了路口之上。此人长髯及胸,仪态飘然,颇有仙风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