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祭黄帝的节日。
庄主罗吾信出门在外,庄中只有少庄主罗正英与其妹罗芷仍在,两位少主人决定在三月初三进行一场家宴。
虽然老庄主不在,近日也有居心叵测之徒连连偷袭,但在罗正英看来尚且不足为虑,饬令全庄上下举办一场盛宴,以搏罗芷开怀。
飞英山庄中并不大邀宾客,只是在后院中摆起流水酒席,下人奴婢们纷纷使出浑身解数上台表演,供两位小主人取乐。
台上表演着罗汉拳,白如安就在台后忙碌。作为粗使下人,他不被允许上台或露面,以免粗俗的外表惊了两位锦衣玉食的少庄主。
这几个月来他老好人的形象颇具信服力,在台后站着时来来往往的下人们都不免打个招呼、或多看两眼;只是他此刻无暇旁顾,只是双目眯起,显露出思索时的精光。
一名丫鬟匆忙走到后台时,见到白如安呆如木鸡地站着,不由斥道:“你!做什么呢?杵在此处挡路,还嫌台后不够乱么?”
白如安并不回头,只是喃喃自语道:“时间差不多了。”
说完这句,他才转过来,却看也不看那丫鬟一眼,径直从后台处走了出去。
丫鬟瞪大了双眼,茫然伸手指着他的身影,失声叫道:“快拦住那疯子!别让他四处乱闯,搅了少庄主的宴席……”
白如安绕过戏台后,便能隐约看见台前的宴席外进进出出的侍女。
这时四五名下人匆忙从台后跑了出来,直扑着白如安而来,想要抓他回去;白如安瘦弱的身影却在交错的木板间快速穿梭,很快就冲到了宴席前方。
下人们呼呼喝喝的惊慌声音很快吵到了台前的护卫,一名魁梧的护院立刻拦在了白如安的去路,动作迅捷有力地直接制住了他的手臂,质问道:“什么人?为什么擅闯进来!”
“他是前院的三等下人,忽然患了失心疯……”身后追来的人七嘴八舌地解释道。
白如安却好整以暇地嗯了一声,接着说道:“这位兄台,不如先放了我再说话?”
护院极是疑惑,又将他的手臂紧了紧,冷然道:“少说废话,与我——”
“你已经中了奇毒‘三月三’,如果再不放开我,恐怕你这条手臂就保不住了。”白如安忽然打断他。
护院不免一惊,但又想到这个穿着低等仆役的服饰、没有丝毫武功、浑身脏乱的人还落在自己手中,便又冷笑道:“果然是失心疯,什么鬼话都开始吐出来了……”
白如安却极是从容地说道:“你不如用空余的左手试一试,按住你右臂内侧腋下三寸处……”
他言之凿凿,又镇定得不似常人;护院半信半疑,伸手按了一下,就听见白如安头也不回道:“再往左一分,与天府穴齐平处。”
护院这才一惊,认真去摸索,而后试着按压;起初并无什么感觉,但很快忽觉右臂沉重万分,接着又酸又麻,最后竟然发抖、失力,完全失去了继续制住白如安的力道。
白如安顺势将自己的右臂挣了出来,重新站稳——站得皎然挺拔,与平时的驼背形象如隔天渊,顿时令身后诸人惊疑不定,发出惊呼声来。
那名护院此刻额上已经冷汗涔涔,惊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奇毒,你下了毒?”
白如安拍了拍卷起的肮脏袖子,语调悠然道:“你且不必紧张,我这就去见罗正英。”
这一次,直到白如安走上宴席、走到罗正英面前,都没有人来拦阻;几名护卫拔出武器,在他身后牢牢紧盯着他,谨防有什么异动。
罗正英坐在主位上,用探寻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脏兮兮的瘦小身影上,他看的很仔细:此人穿着的是飞英山庄最低等仆从的短打,头发和脸都脏乱不堪,步伐凌乱、没有武功的样子,但那姿态却不卑不亢,甚至称得上优雅得体,仰头看向自己时,巍巍然的气质竟令人忽视了他此刻的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