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姐儿,你怎么来了?”许庭深的声音透着难掩的惊喜,是无意中撞见,还是珑姐儿得知他来了,特意过来相见的?无论是哪个原因,他都会欣然接受。
玲珑落落大方,她看着许庭深,面色平静。十五岁的少年稚嫩纤秀,喜悦溢于言表。
母亲眼光很好,给自己找了一个这样纯良的人,但越是这样,就越是不能让他成为牺牲品,他应该找一位如他一样出身书香门第,温婉娴淑的女子,闲时谈诗论画,对对为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想到这里,玲珑更坚定了决心,她要把许庭深摘出来。
她冷着脸,声音清柔却又带着疏离:“许二爷,我家既已提出暂缓提亲,你不如趁机把这门亲事不了了之,更择良配。”
如同晴空霹雳,许庭深大吃一惊。他没有听错吧,这话竟然出自玲珑之口!
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想起当日金媛落水之事,这才道:“珑姐儿,是不是有人逼你的,你不要怕,我也不会改变心思,我这就回去,请常老夫人来提亲,你只要再委屈上两三年,及笄后便嫁过来。到那时,娘家人再也不能再欺负你刁难你。”
他语速很急,和他平时的慢调斯理不同,这让玲珑想起在雾亭外面,他要送她回庄子,他是想要保护她,现在也是,他想和她成亲,带她脱离苦海。
可是那样一来,母亲怎么办?玲珑想起刚从江苏回来时,母亲床前的那个干硬冰冷的馒头。
她不想让自己再想下去,对许庭深道:“你和我兄长是好友,我家的事自是全都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你不说,许家长辈怕是也早已知晓,否则也不会多年来和金家没有走动。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许家是诗书之家,在望都亲戚众多。即使许大人和许大太太勉强同意这门亲事。日后和我娘家也很难相处。我有母亲,不能割断与娘家的联系,或许还会三天两头回娘家小住伺候母亲。许家宴客之时,我娘家到场的女眷很可能会是我的庶母。即使你不在意,可家中亲戚长辈呢。你我夹在中间最是艰难,到那时。怕是连最初的喜悦都会慢慢消磨得无影无踪。”
许庭深心神大震,这些事都是他从未想过的。但一经玲珑提起,他便知道,这是他无法避免的。就是临来前,母亲便和他说起常家听说是和金家西府联姻。答应得如何勉强。
眼前的玲珑还是稚弱的少女,但目光却如千年古井,平静无波。却似洞悉一切。
如若不是他在泰山书院认识了金子烽,连他自己也忘记幼时还曾订下这样一门亲事。也不会萌生到金家相看的念头。
龙舟会上,他和表兄救起了金三小姐,那个时候他就应该看出来,如果不是父亲不想得罪金家,依着祖母和母亲的意思,这门亲事便是就此作罢。
中秋节,母亲没给金家送节礼,他知道后很不高兴,在屋里一天没有出门,母亲劝他说,是因为即将提亲,这才没有送礼。现在想来,这个理由粗糙脆弱,可他当时却没有多想。
父母双亲虽然不爱应酬,可从望都到京城,大大小小的年节,从不怠慢,又怎会差了亲家那一份,而且,这一差就是整整八年。
想来自从冯氏大太太病了那天起,父母便不想再提及这门亲事吧。
他忽然发现,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很多很多,豆大的汗珠掉下来。
“珑姐儿,一切有我,我会从中调停,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疼我,还有祖母,她最疼我,一定不会让我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