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茜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急切地说着什么,而易嘉言忽然挪不动步子,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举步维艰。
他看见南桥越过沈茜朝自己看了过来,眼神平静深远,很多被她刻意掩饰起来的情绪似乎都被释放出来。
下一刻,她走近了他,目光清醒,声色从容。
她说:“你回来了,易嘉言。”
这一次,不是嘉言哥哥,也不是哥哥了。
她叫着他的名字,熟稔而自然,有拨开云雾后的澄澈坦然。
易嘉言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心神不定的变成了自己。
他看着南桥的额头,看着那道浅浅的粉色印记,忽然间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才问出口:“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去掉它?为什么明明知道那个过程痛苦到难以忍受,还一定要这样做?
他不是没有陪南桥的母亲去医院问过,要去掉疤痕体质的增生疤痕,目前的医学手段粗暴直接,过程痛苦到很多成年人都后怕。
那时候他就想着,就让它好端端留在那里吧,他从不因此嫌弃南桥,更不觉得有了疤的她就变得不可爱了。他宁愿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那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假意对此一无所知。
他也曾经想过,若是今后南桥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对方因此就嫌弃她,那只能说明那个人配不上她。
因为他的南桥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小姑娘,值得最好的人呵护她,也值得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易嘉言站在原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南桥,看着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无法抑制地想象出来刚才的画面。
他想着她是如何一声不吭地忍受下所有的痛苦,感受着额头上被烈火灼烧的煎熬。
他曾经小心翼翼保护着她,只盼着这世上最有的黑暗和痛苦都离她远去,可是如今,她却因为他选择了独自承受。
“还痛吗?”他慢慢地伸手,在半空中触到她的额头,却不敢用力触碰。
南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唇边露出一抹笑意:“不痛。”
再多的痛,比起这一刻的喜悦,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驱车回家的路上,易嘉言未发一言。
南桥坐在副驾驶,侧头看着他,盼着他能开口说点什么。
车没有停在家门口,而是停在一所公寓楼下。
“开到这里干什么?”南桥不解地问。
易嘉言却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说:“找人。”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说:“雅微,下楼来一趟。”
南桥敏感地捕捉到了雅微两个字,脸色一变。
卢雅微?
他找她干什么?
不一会儿,卢雅微从私人公寓里下来了,穿着大红色的风衣,一头卷发俏皮可爱,唇角还有一抹动人的笑意。
她大老远地朝着车里的人摊摊手:“才刚刚分开,就又迫不及待来找我了?喂,易嘉言,我怎么不知道你想我想得这么厉害?”
易嘉言打开车门,从后座拎起了那些被沈茜粗暴地扔在座位上的袋子,走了几步,悉数递给卢雅微。
卢雅微表情明显怔忡了片刻,不解地看了眼坐在副驾座表情复杂的南桥,来不及细看这个她早就想一睹真容的小姑娘,只是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问易嘉言:“诶,你搞什么鬼?不是买给你妹妹的吗?”
易嘉言看着她,声色从容地说:“知道你喜欢,就假意是买给我妹妹的,实际上,都是送给你的。”
年轻的男子站在原地,身影被阳光笼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彩,仿佛三月的柳梢,四月的湖水,一路淌着鎏金。
他背对南桥,因此,南桥只能听见他语气里饱含笑意馥郁芬芳的温柔。
他正对卢雅微,因此,卢雅微能瞧见在那样温柔动人的情话之下,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缱绻,只是刻板的,一板一眼的公式化。
越过他的肩头,卢雅微看见了车窗里那个泫然欲泣的小姑娘,心下一动。
她接过了那几只袋子,笑容满面地踮脚在易嘉言面颊上亲了一口:“那就谢谢你啦,大土豪!”
压低了嗓音,她以南桥听不见的音量补充了一句:“帮了你这么个大忙,易嘉言,你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易嘉言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多谢。”
卢雅微翻了翻白眼,歪头拎着几只袋子朝车窗里的南桥摆摆手:“小姑娘,我就先上楼去啦!你嘉言哥哥这么挥金如土地追妹子,你回家可要好好告他一状!”
捕捉到南桥眼神里的受伤,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却又假装开心地重新回公寓去了。
这两个人,又是何必呢?
一个演戏演得哀伤,一个看戏看得心碎。
她摇摇头,心想原来易嘉言也是个普通人,会有七情六欲,会为情所困。切,她一直都以为他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呢,啧啧啧,这下子好了,男神也没神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