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萧东离所料,来宣旨的不再是大总管何安,因为何安乃太子一党,早已被凌迟处死。这次来的是宫里的太监,刘忠,早前跟着何安,后来在太子谋反之前投靠了皇帝。
如今旧人死,新人笑。
刘忠成了皇帝身边的总管,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哟,三皇子在呢!”
萧东离看了他一眼,不语。
“皇上口谕,请三皇子去一趟宫里见驾。”刘忠拂尘一甩,“三皇子,请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萧东离颔首,“儿臣领旨。”
马车直接去了皇宫。
皇帝没有在御书房召见,而是选择了昭仪宫。
站在昭仪宫外,萧东离伫立了很久,熟悉的“昭仪宫”三个字,就好像烙印在心头的伤口,不忍触碰。
他,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可是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从外往里走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好似踩着自己母亲的血肉,一步步的过去。恍惚间,他好似又听见了母亲临死前的那一声冷冽之笑。
那笑声,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如此悲怆,如此凄凉。
却也在最后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昭仪宫到处都是蜘蛛,桌面上,窗台上,到处都积着厚厚的一层尘埃。目光所到之处,皆是荒废与萧瑟。
空荡荡的正殿内,站在双手负后的萧盛。他站在一幅画像之前,背对着他,没有转身。
萧东离放低了脚步声,可脸上依旧平静得出奇。
“儿臣参见父皇!”他行礼。
萧盛没有转身,只是清浅的吐出一口气,“起来吧!”
“谢父皇。”萧东离起身,伫立不动。
良久,萧盛才转过身来瞧着自己这个儿子,“知道为何从小到大,朕都不愿见你吗?”他顿了顿,见萧东离垂眉顺目,没有吭声,又继续道,“因为你长得太像你娘。”
萧东离徐徐抬头,望着一侧的画轴。
画卷上,灰尘密布,却依稀可见画上的女子。
青春年少,芳华豆蔻。娇嫩的脸上,娥眉淡扫,唇不点而朱。手持木槿花,回眸一笑,嫣然百媚,可谓容色绝佳。
那是曾经的昭仪娘娘,余昭仪。
余槿。
可惜,红颜只能画中见,几回魂梦转归来?
“朕知道,你恨着朕,朕也明白,当年的事情朕确实做得有些狠。”萧盛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朕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朕的,何况一个女人。”
萧东离没有说话,像个安静的聆听者。
“朕,不只是皇帝,也是一个男子,一个丈夫。与其得不到她的心,与其让她心心念念着别人,还不如成全她,让她死得其所。”萧盛话语冰凉。
袖中,有拳紧握,却在最后还是逐渐松开。
萧东离抬头,“儿臣不敢怨恨父皇。”
“当年的事情,你自己也是亲眼看见的,怨不得朕。”萧盛拂袖。
当年……
当年他只怪自己年少不懂事,不该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当年他只怪自己错信了父皇,以为父皇不会杀了母妃,可惜——都回不去了。
“父皇今日召儿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他转了话题。
萧盛凝眸望着眼前极为从容的萧东离,“朕问你,你为何要救朕,目的何在?”
萧东离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儿臣告辞。”
语罢,他掉头就走。
“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萧盛冷然,“朕是皇帝,也是你父皇。”
“父皇非要儿臣说,儿臣救你是为了江山,是为了父皇把皇位传给我,才算甘心吗?抑或父皇本就这样想?既然如此,儿臣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吗?”萧东离顿住脚步,半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睇了身后的萧盛一眼。
“你!”萧盛一时哑然。
萧东离扳直身子,环视着荒废的昭仪宫,“若父皇真的要究其原因,只怕也是子承父业,与父一道结了业障。解不开,也不想解。而儿臣,始终做不到父皇这样的果断。”
“你到底在说什么?”萧盛犹豫了一下,“或者说,你救了朕,朕可以在能力范围内,给你想要的。”
眉睫,徐徐扬起,萧东离深吸一口气,“想要的?父皇真的可以给我吗?”
“你要什么?”萧盛问。
萧东离转身,容色出现了少有的波动,“儿臣只要一个人。”
萧盛蹙眉,仿佛想到了什么,“朕能给你的,可不单单是一个人。即便你要太子之位,朕或许也会考虑。”
“儿臣要,上官靖羽。”他吐字清晰,没有半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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