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清晰的写着:惟愿小姐与姑爷百年好合,儿孙满堂,共享天伦。
下了树,身上脏兮兮的,素言便去清理一番。
所幸上官靖羽去了一衍大师的禅房,这国寺之内,她也放得下心。
“上次小姐过来,愁容满面,这一次过来,似乎愁怨之事只多不少。”一衍大师的房内点着香,淡淡的香气能让人静心平气。
上官靖羽一如既往的坐在他对面,扯了唇却笑不出来,“大师慧眼。”
“凡事皆是因,或孽或福,只不过有些孽是用来还的,有些是用来赎的。”一衍大师淡淡道,“这还与赎是两码事。小姐可明白?”
上官靖羽颔首,“我知道。”
就好比她与萧东离,就算是孽,也是用来还的。
而她与芙蕖,就是用来赎的。
“世事洞明皆学问,可这人,有时候不如糊涂。所谓难得糊涂,糊涂难得。”一衍大师轻叹一声,转动了手中的佛串子,“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好事,知道太多却伤了心神。”
上官靖羽点头,“是啊,知道太多,心里就过不去了。”
“世间之人,皆好高骛远,皆远香近臭。不相干的人伤你,你反倒不会往心里去,若是有恩于你更是感激涕零。可越是亲近之人却忘了珍惜,钻了牛角尖般的觉得无可宽恕。可一辈子就这么长,你恨是一日,爱也是一日。”一衍大师摇头,“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人生,就是个轮回的过程。年复一年的折磨自己,日复一日的报复自己,还不如宽恕别人,放过自己。”
“听大师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有些人放不开的不是仇恨,是自己的心。”
一衍大师点了点头,“相由心生。心善则面善,心恶则容邪。这全看自己主宰,到底是进还是退,都是自己的选择。”
上官靖羽抿唇莞尔,“多谢大师。”
“各人自有各人福,你也不必事事操心。有些事,注定不是你能解决的。”一衍大师倒上一杯茶,“随着自己的心走,万事无忧,成败无悔。”
她点了头,“是啊,我一介女流,天下江山,岂能因为而该。希望越大,我怕失望越大。”
“看淡输赢,才得输赢。看淡天下,方得天下。这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非人力所能逆改。”一衍大师和蔼的望着上官靖羽。
她蹙眉,心下咯噔一声。
自有定数?
那她的定数是什么?
萧东离的定数又是什么?
难道要走上原来的定数,原来的老路子?她死在冷宫,而他登基为帝?不不不,他已经不想当皇帝了,而她绝不可能再入宫。
那么关窍在哪?
看淡天下,方得天下?
上官靖羽抬头,“大师的言下之意是……”
“莫执着,任喜忧;莫强求,任自由;莫失莫忘,一念成箴。”一衍大师起身,“随缘就好。”
走出禅房的时候,外头的雨还在一直下。
素言快步走来,“小姐,一衍大师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的是芙蕖,也说了是曾经的我。”上官靖羽伸手,屋檐滴落的雨滴刚好坠落在她的掌心,清凉的感觉让她的唇角微微扬起。
自由自在,随心做主。
既然凡事都有定数,何必强求,何必妄求,只需随心而走,随心而爱。只要心在,天涯海角何处不是他们的家?
仿佛想明白了一些事,上官靖羽含笑走出国寺。
“素言,我们去看看芙蕖吧!”她笑了笑。
素言颔首,“正好让他们给做顿饭吃,好饿。”
上官靖羽嗤笑,“好。”
好久都没有跟芙蕖聚一聚了。
回到东都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素言敲开四合院的院门,里头的人欣喜了一下,见着上官靖羽急急行礼。
“芙蕖呢?”上官靖羽进门便问。
众人忙道,“芙蕖姑娘坐在房内,自从素言姑娘走后,便一直不吃不喝的坐在那里发呆。我们谁也劝不住,饭菜都热过好多回,压根不吃。”
上官靖羽蹙眉,“重新做一顿,送到房里来,要三人份。”
语罢,她直接进了芙蕖的房间。
一如嬷嬷说的,芙蕖坐在窗口,定定的望着窗外出神,整个人神情恹恹,没有半点生气。面色青黄相间,全然不似从前的白皙红润。
都说孕中的女子多思多想,原是真的。
上官靖羽进门,轻唤了一声,“芙蕖。”
芙蕖一怔,木讷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徐徐起身走过来行礼。
“不必行礼,这是你的地方,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上官靖羽搀住她,没教她行礼,“你这不吃不喝的,憔悴得我都不认识了。这还是曾经的芙蕖,还是我的好姐妹芙蕖吗?”
芙蕖只是痴愣的道了一句,“小姐坐吧!”
上官靖羽蹙眉,握住芙蕖冰凉的手,拉着她一道坐下,“身体不舒服吗?看上去气色很差。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说到孩子,芙蕖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再无其他。
“今天,我去了一趟国寺,见到了一衍大师。他跟我说的一番话,让我深有其感。”上官靖羽笑道,“你要不要听?”
芙蕖没说话。
“没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上官靖羽握紧她冰凉的手,“一衍大师说,有时候困住人的不是仇恨,是自己。芙蕖,我知道你爱着傅少鸿,我也知道他爱着你,甚至于他这一战都是为你而去。你要明白,一个男人敢于为女人去争天下,他要的就不是天下,只是她一人。傅少鸿想要的,只是一个你。”
她定定的望着上官靖羽,圈红了眼眶,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
“此战凶险,胜负难料,你可知道北昭六十万大军,大朔才十万精兵,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吧?”上官靖羽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抖。
芙蕖的手,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这意味着,一旦开战,傅少鸿随时有可能会死。
幽州距离东都,千里之遥,万里难及。
若有不测,生死难见。
“芙蕖,珍惜身边的人,我们挥霍不起。爱恨离愁,其实说白了只是我们的一念之间,可也是这一念之间,也许就是抱憾终身。”上官靖羽哽咽着,“原谅傅少鸿,就当放过你自己。对不起你的,是傅家长辈,但绝不是傅少鸿。你就算心里有恨,也要搞清楚对象,别让自己后悔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