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玥自然是明白的,皇帝年幼,若不从小树立威信,长大后只怕没人把皇帝放在眼里。上官靖羽既然扶持了萧东灏,从小教诲去为君之道,自然不会改变心意。
等着萧玥走后,上官靖羽俯身问萧东灏,“皇上觉得该如何处置?”
萧东灏想了想,“右相说,家有家法,国有国法。儿臣觉得,应该按律处置。”
上官靖羽点了头,“按大朔律法,此二人乃是忤逆之罪,理当杖毙。”
“母后,杖毙是什么?”萧东灏问。
“就是把人活活打死。”上官靖羽眸色冷冽,“皇上,怕吗?”
萧东灏摇头,“不怕!儿臣听右相说,当年儿臣被歹人挟持,险些摔下城门而死。是父皇和母后保住了儿臣,所以现在,儿臣不怕死。右相说,无法无国,当秉持公道,不可秉私心私欲私念,方可大公无私。”
“该罚,就要罚。”上官靖羽补充了一句,“皇上长大了。”
萧东灏行了礼,“谢母后。”
语罢,上官靖羽扭头望一眼身边的人,“都听到了吗?皇上金口一开,便如同圣旨已下,行刑吧!”
音落,底下的太监和宫女开始歇斯底里的哀嚎,求饶。
上官靖羽牵起萧东灏的手,拂袖离开,低柔训示,“以后,谁敢对皇上不敬,皇上应按律惩处,不必请示哀家。哀家到底是太后,皇上——才是一国之主,明白吗?”
萧东灏颔首,“儿臣谨记。”
仿佛想起了什么,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哀家其实也想了很久,樽儿留在哀家身边,确实有诸多不便。十一王爷萧赞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惜膝下无子。哀家想着,若是樽儿能过继给十一王爷,当个孙子,许是再好不过了。皇上,也可免了那些闲言碎语。”
“母后?”萧东灏扑通跪地,“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与樽弟弟相处甚好,母后不必担心,儿臣没有——”
上官靖羽将他搀了起来,温柔的替他拂去膝上的灰尘,“母后知道。只不过,母后觉得天下难得太平,不该再起纷争。灏儿,母后迟早会老的,这江山是你的,你要学会自己去守江山。右相的教导你要记在心里,但有时候人要学会变通。”
萧东灏点头,“儿臣明白。”
“皇帝不好当,好皇帝更难当。”上官靖羽牵着他的手,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天下为公,才是真正的帝王道。明日,就下一道圣旨吧,让樽儿去十一王府,不必再留在宫中。”
是天下为公,而不是一人天下。
想必萧东离若是知道,也该很高兴。
樽儿走的时候,上官靖羽只是远远的看着,没有去相送。素言轻叹一声,“如此也好,樽儿以后都不必受条条框框的束缚,可以开开心心的做她自己。”
上官靖羽点了头,“出身旁系,就无法继承皇室正统之位,以后都不会有人再在他身上打主意。”
“太后娘娘,马车备好了,现在就走吗?”素言问。
“素言,我想他了,好想好想。”上官靖羽红了眼眶,唇边带着笑。上车的那一瞬,有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他不会知道,她是怎么一步步的熬过来的。
四年,整整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当年发生的那一切。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随他而去。可看到樽儿,看到萧东灏,看到萧东离留下的江山,想着他苦心孤诣,为她安排的一切。
她怎么狠得下心?
这些年,只要觉得难受,她就跑到皇陵外的行宫,静静地陪着他。看着碑文上刻着他的名字,她的泪只能往肚子里咽。
到了皇陵,天已黄昏。
斜阳晚照,上官靖羽站在那里,素言拭泪退下。
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旦登位都是第一时间修建皇陵。所以那些君王的帝陵,总是富丽堂皇,而萧东离死的突然,所以并未督造皇陵,这两年才一点点的修葺上来。
上官靖羽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墓碑前头,靠着墓碑说着话,“爷,一别四年,你可还在等我?这太后,我当得一点都不开心,我宁愿咱们还在方家村,哪怕你是个傻子,我就这样守着你,也比现在的富丽堂皇来的幸福。”
“致远和玥儿总算在一起了,还是我亲自赐婚的,如今玥儿都快要生了。明年,大抵就能喊你一声舅舅。玥儿说是双生子,上官家后继有人了。”
“海润还是光棍一个,他说他这辈子,压根没想过娶亲。这些年,也都是他和致远帮着我处理朝政。”
“风里花掌控了北昭,如今跟我朝有了商贸来往。打仗多没意思,还不如好好的做生意,让彼此一荣俱荣,是吧?我这方法,还是你教的。”
“忘了告诉你,我把樽儿过给了十一王爷,王爷年纪大了。当年你去的时候,王爷一夜白头。如今,有个孙女陪着,会很高兴的。”
“爷,每个人都有了幸福的结局,为何我没有?我失去了丈夫,送走了孩子,如今什么都空了。爷,你来带我走吧!我真的,好想你。夜里,想着想着,好似有刀子在心头狠狠的割着。”
“我每夜都做梦,梦见你走的那一夜,梦见那一场大火。我走不出你给的火场,该怎么办才好?”
有细微的脚步声从皇陵外头传来,一步一顿,似乎正款款而上。
她心下一怔,却听到了令她心颤的声音,“那就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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