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一遍一遍地跟大爷从卧室走到客厅里去，再走回来。大爷倒是没什么事儿，那台35MM的电影级别的摄影机齁重。累得李克一头汗水。两个器材师的活儿也不轻松，手持各种器材得跟着，同样地气喘吁吁。

这种情况饶是脾气好的李克都不免有些急躁。大爷自知情况，愈发不好意思。幸好曹当妹子舍弃了半生不熟的东北口音，用软绵绵的江南调子一遍一遍安慰。

终于，在接近饭点的时候，数叶皱着眉喊了一句。“过。”

这声过让李克如蒙大赦，赶忙把机子放了下来。杨大爷也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倒是没有急着凑上来，转身去了另外一间房里。

数叶一面盯着监视器看回放，一面开口说话：“那啥，今天大家辛苦了，快去吃饭吧。”

“好！诶，今天吃的什么呀？”李克欢呼了一声，朝曹当问道。

“排骨萝卜，清炖猪蹄，还有几个小菜。”

“怎么听上去还是那些清淡的？”李克抱怨了句：“昨天吃的就挺不够味儿了。”

曹当指指进另一间房拿东西的杨大爷，轻声道：“老人家，吃不了重口味的东西。”

不一会儿，大家都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数叶还一个人盯着显示器看个不停。

曹当催他：“诶，叶子，你还在干嘛呢？都等你呢。”

“来了来了！”他应了声，关掉了机器。

其实数叶一直觉着自己有强迫症，重生之前这种强迫症还不明显。这一回来，就纤毫毕现。尤其是拍东西的时候。过年那阵子看师师那个剧组拍电视剧，他就对演员们的浮夸表示蛋疼，等到上次他自己拍《贵族篇》，他就发现这种蛋疼愈发明显。恨不得所有演员都有小李子的水准。他看监视器就是这种蛋疼的强迫症又发作了，这个镜头，过是过了。但他就是总觉着大爷的表演还是不够味道。有好事者说表演的境界其实跟招式一样，也有三重，第一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大爷表演的是自己的生活，但他的境界顶多就是第一重不到，这让数叶觉着差点意思。但数叶也知道，有这个水准也差不多了，要求不能太高。只好把强迫症给憋了回去。

杨大爷拿的东西是橘子，他分了两个袋子。

大袋子给了数叶他们：“亲戚送来的，甜。”

小袋子呢，“给老伴儿送过去，她爱吃这个。”

大爷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曹当羡慕道：“您对大妈可真好。”

大爷摆摆手，道：“少年夫妻老来伴，就是这么回事儿，没啥好不好的。”

“你们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浪漫吧？”

“哈？浪漫？”数叶嘲讽一句：“真是小女生情结。”

“没问你！”

杨大爷笑道：“确实不浪漫，我们那时候结婚都是父母安排的相亲。看着也不讨厌，就这么着了。接了婚的头几年，过得也是吵吵闹闹的，直到后来有了女儿才好了过来。”

曹当道：“所以说包办婚姻不好。”

“那不也过来了么，你没见现在大妈大爷多恩爱？”数叶继续嘲讽。

“嘿，你就跟我较劲儿是不是？”

“实话实说！”数叶举手投降：“啊，还有，拜托您别一口东北话操着呗？听着难受……”

曹当不再说话，不动声色地拧了拧数叶的腰。

那叫一个深仇大恨，龇牙咧嘴。

吃过中饭，杨大爷给大妈送饭和橘子过去。

李克苦苦比比地继续跟着，送饭的镜头是一长串一长串的分镜头，要保证质量的话就得靠一个一个的攒，然后把最好的部分挑出来剪到一块儿。所以现在开始，能多攒一个是一个。

数叶看着他们先后里去的背影，想了想，修改了脚本之后，接下来那些绕不过的主要镜头只剩下一个医院场景，准备一鼓作气地拿下。

告诉剩下的仨，半个小时候跟到医院里去。

曹当却指了指他的黑眼圈，道：“你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