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的醉醺醺的朱武思被人从后头拽出来。
瞧见朱氏,立即瞪大了眼睛。
朱氏身边的老妈妈见势不好,要上前挡,却哪里能拦得住。
朱武思抬手将手中的酒壶朝着朱氏的脸上就砸了过来。
朱氏躲闪不及,正被砸中鼻子。
酒味篡进口鼻,呛得她眼泪直流。被酒壶砸中的鼻子上更有两道血淌了下来。
猩红的血滴在她满是灰尘的衣服上,更显狼狈。
她捂着鼻子,看着被挡了一只眼,小小年纪,便只剩下独眼的朱武思,一句狠话却也说不出了。
“我对不起小九郎,是我没照顾好他……可谁想到那小小的姑娘家,就那般的阴狠……我不是给了你们腰牌,让你报复她了么?”朱氏委屈道。
一直没再说话的朱政从袖袋中拿出一块雕着“沈”字的腰牌,腰牌上还染着干涸的血渍。
他抬手将腰牌扔在朱氏的身上。
腰牌砸在她身上,又咣当落在地上,这下虽不疼,却是她从未有过的耻辱之感。
“大哥,你……”
“别叫我大哥,你既知道她是齐王的小妾,就该提醒自己的娘家,莫要急于一时报仇!可你偏偏将刀子递到娘家人手里,瞒着她如今惹不起的身份!呵,如今好了。朱家在京城的铺子全都被人寻衅,引得衙门盘查!安排去做事儿的人没回来,这块带血的牌子连着抓牌子的手一并被送回来!”朱政冷冷说道,“你为了你自己那点儿小心思,不惜将娘家搭进去,如今好了,我们连京城都呆不了了,我们还能回老家去,看你还有什么退路!”
朱氏愣愣看着大哥,好似听不懂大哥的嘴一张一合的在说些什么。
直到哥哥嫂嫂,阿娘侄子,都越过她上了马车。
她呆呆的站在人去楼空的院子里,听着呼啸的西风,看着凋零的黄叶,还没回过神来。
“我怎么惹了她了?我怎么不惜将娘家都搭进去了?不是你们看小九成了那副样子,有气没地方撒,我才给你们指了条报仇的路么……怎么都成我的错了?”朱氏喃喃自语。
萧瑟的西风吹得她似乎有些冷。
她抱着自己的肩膀,缓缓蹲下。
面前的地上,躺着那块染了血的腰牌。
她颤抖着手将腰牌捡起,回头去看。
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婆子,和她从沈家带出来的两个丫鬟。
“夫人,咱们……还是回家去吧?”老妈妈低声说道。
朱氏点了点头,“回家,回家……娘家没了……没了……我还能回家么?”
老妈妈皱着眉头,搀扶着朱氏,“能回,老爷说的不过是气话,还能真不让夫人回家呀?”
朱氏将那块带血的腰牌塞到老妈妈手中,“拿着,拿着……”
老妈妈想起朱政说的话,碰到这腰牌的时候,心中便一阵的胆寒。
可朱氏硬塞给她,她只好接住,藏在袖袋中。
“去,去秦记……去看看。”朱氏坐上马车,神情恍惚的说道。
“夫人,秦记如今,已经不是咱们的了……”小丫鬟低声提醒。
朱氏闻言,瞪着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我当知道!如果不是秦记没了,老爷怎么会冲我发那么大的火?我怎么会跑回娘家?怎么会被自己的娘家人这般羞辱?都是因为秦记没了……秦记没了……”
小丫鬟被朱氏恶狠狠的样子吓得要哭。
老妈妈赶紧给小丫鬟使眼色,轻拍着朱氏的手道:“夫人别想太多,就算秦记没了,老爷的官位不是稳稳的?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朱氏却一直有些恍恍惚惚,喃喃自语道:“就是从秦记开始……她要要回典当行,我让九郎去……她戳瞎了九郎一只眼,然后……”
然后命运的转盘就已经开始了。
一步步走到现在。
就是因为——秦记典当行。
“飘花碧玉瓶一只,死当,当银一百贯——”高声的唱和,从秦记典当行里传了出来。
朱氏抖着手挑开车窗帘子。
秦记典当行的金字招牌,映着阳光,耀眼璀璨。
新换的黑漆招牌,黑的发亮,油亮的金字格外醒目,“秦记”两字不知是何种笔体,竟格外的飘逸洒脱。
人来人往,或笑意满满,或微微叹息。
络绎不绝间,秦记的生意,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先前不好名声的影响。
朱氏脸色灰败,她推开老妈妈,跳下马车,一身狼狈,跌跌撞撞的就往秦记典当行里进。
老妈妈吓了一跳,腿脚一时间麻利的超乎她的年龄,几步窜上前去,想要拦住朱氏。
“这里是我的……这里应该是我的……一直都应该是我的……”朱氏红着眼睛,嚷嚷道。
路人纷纷看来。
此时正从后间缓缓走出,行至过堂的小娘子,也闻声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