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护在脸前。却慢了一步,脸颊上挂着的面纱,飘下了半边。
他慌忙捂住脸,揉身上前,欲要抢夺沈昕娘手中的桃木剑。
沈昕娘却抬手贴在他身上一张符篆。
那蒙面人不敢再耽搁,抢夺桃木剑的动作也戛然而止,飞身跃下扶栏,脚步快如疾风,瞬息间出了客栈敞开的大门,鬼魅般的身形消弭在漫漫夜色之中。符篆超出一定距离便无法发挥作用,那人溜的倒是真快。
被紫阳真人打的躺倒一地的兵吏慌忙相扶着起身,你拉我一把,我拉你一把,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出了客栈。
连掌柜的在后头追着喊,“你们的搜查令,搜查令——”
他们都顾不得理会,哆嗦着腿肚子跑远。
“沈娘子这桃木剑有何特殊之处?”紫阳真人眯着眼睛向沈昕娘手中的桃木剑看过来。
沈昕娘倒也没有避讳,将手中桃木剑往前一送。
紫阳真人没伸手,只低头细看那桃木剑。
桃木剑光洁,还有淡淡桃木香气,并不像是长久陪伴在主人身边的,已有了主人意识的剑。
“这剑颇有灵气,虽不见血,却剑身满带煞气。”紫阳真人狐疑说道。
沈昕娘垂眸看着桃木剑,这是她还在京城的时候,金香从西市买回来的桃木,她亲手做的桃木剑。原本剑身上沾了血的,擦不掉,她不喜欢那血色,便将桃木剑沁入黑泉水中,果然剑身上的血迹便没有了。
“杀过人的剑,自然会有煞气。”沈昕娘淡淡说道,“看够了么?”
紫阳真人微微蹙眉,脸上仍旧带着狐疑的神色,“这剑看起来还新,不像是用过很久的,却这般有灵性,娘子是在哪里采的桃木?”
沈昕娘看他一眼,“灵山有仙桃木,道长不知么?”
“灵山是宝地,来了未能采上一两枝上好桃木,实在是遗憾!遗憾!”紫阳真人从沈昕娘手中剑上,收回目光,摇头说道。
方琰上前,握住沈昕娘的手。
她剑上有煞气一番话,叫他心头有不忍。原本保守太平盛世,让百姓安居乐业,除灭虞国舅,为灵山报仇都应当是他的事情。掌门人一定希望她简单快乐的活着,封存起曾经努力不惜性命隐瞒下来的秘密,活得肆意洒脱。
可如今她却仍旧被卷入仇恨之中,挣扎不能脱身,带着恨意和报复的心活着。
“昕儿,去歇息一会儿吧?”他缓声说道。
他手上的温暖,让她冰凉僵硬的手找回了些许温度。
她抬眼看他,缓缓点了点头,“也好。”
那一群奔走的兵吏可没有如此怡然,尤其是领头的统领,远离客栈腿一软就要坐下,幸而有下属搀扶。跌跌撞撞回了衙门。他径直去寻了府尹大人,也不管这会儿府尹大人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大人,大人……”
“不就是叫你们去搜查个客栈么?将人带回来往大牢里一压就是了,大半夜的就不用回来禀报了。”府尹睡眼惺忪,一脸不耐。
兵丁统领咽了口唾沫,“禀大人,人没带回来!”
“嗯?没带回来?”府尹不悦看他,“不是吩咐你了,不必管他们是否真是盗匪贼寇,上头人有交代……”
“听他们说话,乃是京城口音。”兵丁统领按着自己还有些哆嗦的腿,慌忙解释道,“且一行人气质谈吐不凡,单是一个随从就威风凛凛,看上去……不好招惹得很。”
府尹闻言,眼睛微眯,摸了摸胡子。
“且卑职进去搜查之时,竟在屋内翘头案上瞧见一张大幅的羊皮舆图!”兵吏靠近府尹的耳朵,小声说道。
府尹面色一变,“果真?你看清楚了?”
兵丁统领连连点头,“那家随从还威胁卑职说,若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卑职就别想善了。卑职装作不识字的样子,才蒙混过关。”
府尹闻言,抬手在他头上甩了一巴掌,“哪里是你蒙混过关,人家本就是故意放过你,好叫你回来有个说法的!你一个衙门左列吏能不识字?”
兵吏一愣,连连点头,“那,那将他们带回来也是上头人的吩咐,大人不若派更多的人前去?”
府尹皱眉,欲再赏他一巴掌,可见他皮糙肉厚,十分耐打的样子,自己的手却是又麻又疼,只好忍住,啐道:“不用脑子的,来人给的是虞国舅的令牌,且是微服,便是虞国舅在此,咱们一没手谕,二没见着人,这么蒙了眼的闷头上……若是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虞国舅是会帮咱们开脱还是怎的?”
兵吏闻言微微一愣,“府尹的意思是,他们不是公办,寻私仇来的?”
府尹轻哼一声,“上头人斗法,都斗到咱们这儿来了!让咱们得罪了人,他们拍拍屁股走人,一点儿损失也没有!真是好买卖!”
兵吏倒吸了一口气,“那如今可如何是好?大人先前不是已经应承下来了么?”
府尹深深看他一眼,“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那一伙儿人厉害的很,原本想要抓一个瞧起来有些邋遢的臭道士回来,结果……”兵吏低了低头,“我们一众都被那道士给狠揍一顿。后来又去了个功夫高强,且会用符篆的,不过那人寡不敌众,也无功而返。”
府尹点了点头,“你们都受了伤么?”
“可不是!没一个不挂彩的!”兵吏连连点头,似乎想要强调这一夜,他们的日子可是不好过的很。
府尹倒是微微一笑,“那便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