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九个月前,她还未出嫁时,苏姨娘就对她说过,此情此景,一字不差。
宁春草迟缓开口,声音都有些颤抖:“姨娘,今日是……三月十几?”
“这孩子,欢喜糊涂了?三月十七,明日就是你和二小姐大喜的日子!”苏姨娘笑着将她从床上拉起。
她没死?苏姨娘也没死?姐姐还未嫁?她还没有陷进李家?
不管究竟是梦,还是挽回人生的机会,她一定,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不要再嫁进李家!不要再被人利用致死!
她推开苏姨娘手中的嫁衣,从妆奁里翻出自己所有能拿得出手的首饰。
又上下打量苏姨娘,苏姨娘在家中向来穿的素净,头上只有一只简单的碧玉钗。
“姨娘可有什么贵重些的首饰,给我一用?”
苏姨娘诧异看她,“你这是做什么?”
宁春草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午后的阳光透过枝桠,斑驳的落在绢布格子窗上。
她的时间不多了!
“姨娘先别问,回头我再跟您细细解释!您若信我,就拿给我?”宁春草眼神坚定的望着苏姨娘。
苏姨娘不禁动容,她这个生母的确实没给过春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终是缓缓退下细白腕子上的一只羊脂白玉的镯子,这是宁老爷瞒着主母偷偷送给她的。
“多谢姨娘!”宁春草郑重接过镯子,和自己那些首饰放在一处,飞快的挑了一件水绿色的同丫鬟衣服极为类似的襦裙换上。
她将那些首饰细细包好揣入怀中。
“春草,你这要做什么?”苏姨娘满目诧异。
宁春草紧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微微有汗,“我要出府一趟,姨娘定要帮我遮掩,我会尽快回来。待事情落定,我定会向姨娘解释清楚!请姨娘,一定要信我!”
她和苏姨娘的院子里只有一个粗使丫头,这会儿也不知藏到哪儿躲懒,她顺利的溜出院子,直奔角门。
宁春草偷偷溜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再晚上一刻,恐怕角门就要落锁了。
她闪身进院子,拿着大锁的仆妇伸手就要抓她,“哪院儿的野丫鬟,这般没规矩?”
宁春草脚下不停,步履飞快。那仆妇的手,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裙,被她堪堪躲过的。
苏姨娘在她的屋里等着,一见她便心急如焚道,“你去做什么了?二小姐遣人来问了两次。”一边说一边帮她擦着额角的汗滴。
“姨娘尽管放心。”宁春草喘了口气,笑意吟吟,又不禁喃喃自语道,“成败在此一举。”
宁春草换过衣裙,到主母跟前伺候饭食之时,屏声敛气,恭敬之至。
直到门外仆妇脚步匆匆的前来禀报,“夫人,门外有个道士,说是云游至此,瞧见府上有云气缭绕,光彩五色,乃大吉之兆,顺便也想要借口水喝。”
四小姐轻哼一声,“要水喝,就说要水!哪儿那么多说法?故弄玄虚!”
“小儿无知,不可胡言!”宁夫人立即板了脸,斥了四小姐一句,对门外微微合掌道,“既是云游到此,便去请道长进府吧,一碗水何足挂齿,便是一餐饭食也使得!”
宁家上下都知道,宁夫人最信这些,凡有道士化缘宁夫人定会布施,说起来城外的七真观,就是宁家在供养着。
宁夫人见天色已晚,还遣人去收拾客房,留那道士住下。
春草这才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明日是宁家二小姐大喜的日子,宁夫人嫌她碍眼,晚饭没让她伺候完,便打发了她下去。
入夜,万籁俱寂,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不敢闭目。
一闭上眼睛,她便看到二姐姐气息奄奄的躺在产床上,床上地上都是斑驳的血污,一个仆妇面无表情,从姐姐的下体取出一个发青的婴孩,那婴孩瘦弱不堪,无声无息,已经死了。
可产房那头,隔着棉布帘子的另一侧,却传来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春草,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害我的孩子?”
二姐姐冰冷的手,尖长的指甲,一寸寸伸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