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水将她伤口附近稍作清理,展昭四下里看了看。
“有针么?”
“有。”她点点头,颔首示意床边,“在篮子里放着的。”
白玉堂当即道:“我去拿。”
他在针线之中翻翻捡捡,拔出一根绣花针来,无意中发现那件压在最底下的罗衫。
白玉堂一面回头递针,一面随口问道:
“怎么你还有件男装?”
念一微愣了一下,低声解释:“我喜欢穿不可以么?”
展昭垂眸不经意看了她一眼,却也并未说什么,取了针在烛火上来回烧热,而后方去凝神查看她的伤处。
“可能会有些疼……若是下手重了,你就说。”
听这话,知道是要动手了,念一不敢转目去瞧,只抿唇点了点头。
针尖探入肉中,耳边就闻得她倒抽了凉气。展昭忽然无端觉得心里慌乱,勉强让自己稳住心神,他皱紧眉头,飞快把那两枚碎渣挑出。
“好了,现在给你上药……先别看。”望见她要转头,展昭随即提醒道。
念一只得又把脑袋撇过去。
到底是个大男人,尽管他已经放轻了动作,白玉堂在旁也看得着急,不由道:
“你行不行啊?这么大口子会不会留疤?……要不,我还是去请大夫过来好了。”
他话音刚落,几乎是同时,念一和展昭急忙道:
“不行!”
白玉堂被他俩这气势和默契吓得一怔,半晌才道:“不行……就不行吧,你们慌什么……”
“这么晚了,哪里找得到大夫。”念一垂头不自然地解释,“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伤,用了药就好了。”
伤药是他等习武之人随身必备的,展昭取了干净的巾帕替她仔细包扎好,等了一阵见未再出血,知道是止住了。
“没事,过几天就能好。”
眼见并无大碍,念一才长舒了口气。她已许久没感受过这种痛楚,便是片刻,也激出一头的汗来,展昭随手在清水里拧了巾子递给她。
“没事就好,这大半夜的,也够折腾人了。”白玉堂靠在一边,心里仿若巨石落地,“既然太原城里的风波已经平息,过几日咱们也该上路去五台山了。”
“明天去问问北城门还开不开。”念一翻过手臂来看,“若是不开,我们就从南城门走,大不了绕个远路。”
“行。”他走到门边,“那明早睡醒我就出去问问。”
其实绕远也不过就多出两日的路程,这一带的官道修得平整,山路也好走,若是不下雨,一天半应该就能到五台山山腰。
几乎是在白玉堂关上门的一瞬,屋里的灯烛莫名其妙地灭去。
房中忽起了一团团诡异的白烟,突然在那烟雾里现出一人宽大厚重的袍子来。
展昭就坐在床边,对于这般情形似乎习以为常,面上平平无波,半点没有惊讶之色。
时音双手抱臂,慢条斯理地从黑暗里款步而出,盯着房门冷声道:
“你也真不给我省心,我不过就离开一会儿,转眼就给自己惹出伤来。”
念一靠着软枕倚在床上,也没抬头。
“最近叫你你也不来了,不如不叫……奇怪,时音,我怎么会流血呢?”
他走到桌边,环顾四周。
“你身体是尸块做的,按理说不会流血,没有痛感,也不知冷热。”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念一抚过伤口,寻思着望向展昭,“不过这几日总觉得身体有点变化,好像自打认识展大哥之后,就能感受到些许热度了。”
她说着轻轻握住展昭的手,随即笑道:“真的是……展大哥,你手好暖。”
展昭亦不知怎样回答才好,只是失笑,半晌也就由她把手捂着。
时音原没留意,余光瞥见她两手正将展昭手握着,心里极其不是个滋味,他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四下里无人搭理他,继而又不甘心地咳了两声。
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时音几步走到床边,把她手扳开,“行了行了,暖就暖吧,你动手动脚干什么。”
他往床边一坐,不客气地把展昭挥开,“你一边儿去,我给她看看。”
知道他脾气想来古怪,展昭倒也不同他计较,起身时,正见念一神情歉然地朝自己望来,他颔首笑了一笑,依言靠在一旁。
把适才包扎伤口的纱布取下,□□在外的伤已经有收口的迹象,时音眼神骤然一沉,指腹往她肌肤上轻轻一掠。
“怎么?”
“没什么……是挺奇怪的。”他收回视线,仍旧将纱布替她缠上,“有血,有肉,不像是尸块。但要说是什么名堂,我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
时音闭目思忖,“说不定,这世上还真有让鬼变成人的办法……”
“真的有吗?!”念一立时看着他,眸中又是期待又是惊讶。
“我只是猜测。”时音无奈地把她的头推回去,“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到时候心里不好受。我会再帮你多打听一下的。”
闻言,她颇觉失落地垂首抱着胳膊。
“成日里别瞎想。”时音伸手揉揉她头发,“既然流血,那就当做人的伤口好好处理便是。”
“知道了。”
眼看她已经无恙,时音遂抖抖袍子起身。
“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等下再来瞧你。”
念一不由奇怪:“去哪儿?”
“门外……不用你操心。”
他仍旧双手抱臂,懒懒散散地穿过墙。
僻静无人的街道上,月色惨淡。
街头挤着十来只饿狼模样的野鬼,口中滴出的唾液几乎快流成一条小溪,发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缩在地上的鬼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