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们来赌!”她眼前一亮,利利索索地从包袱里摸出几枚骰子。
展昭不由愣住:“你还随身带着骰子?”好歹也算是掌门真人。
连翘得意洋洋,“在山上没事干,闲来无事就和小道士们玩这个……来来,咱们打发时间,也不赌大的,输的人就用笔在脸上画一画。”
“好,这个有意思。”白玉堂当即表示赞同。
于是,在寂静的山道上,时音忍着背后的吵嚷声,额上青筋突起,甚是不悦地甩鞭子赶车。
凭什么他来驾车……
这算什么事儿?
坐在旁边的两只小鬼明显感觉到寒意,抱成一团小心往里挪了挪。
四月中旬一行人才抵达黔州城,和多年前来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耳畔吹着和煦的风,满城挂着花灯彩纸,大红的灯球高高悬在头顶,街市上行人来往,绣户朱门,骏马争驰,两旁店铺林立,红纱绕梁,满目皆是喜色。
范府虽还在远处,但里外早已翻新,看上去富丽堂皇。
范青云一身锦袍小跑而来,老远便招呼道:
“我这是左盼右盼,好不容易才把二位老弟给盼来啦。”他拱手抱拳朝展昭施礼:“展兄弟,哦不,展大人!这许多年不见,您这名气可是越发大了,真担心我这小宅子里会招待不周啊。”
“范先生严重了。”展昭回礼笑道,“展某不过是一介莽夫,无须如此大礼。”
“诶,要的要的。”范青云请他几人坐下,上了茶,回首过往,只觉感慨,长长叹了口气。
“还记得当初,老哥我劝你去某个差事,那时你还义正言辞地推拒了,谁能料……时隔多年,南侠已变成了御猫。”
想那年,冬雪在外,暖阁之中,热酒醇香。
他曾捏着酒杯,淡笑道:“展昭只是不欲为官。”
往日如昨,历历在目,范青云喝了口茶水,摆首笑道:“这将来的事情果真是说不准啊。”
白玉堂把玩着茶杯,喃喃笑叹:“……可不是么。”
正说着,门外的老管事讪讪走进来,面色尴尬地立在他跟前。
“老爷,少爷吵着嚷着要出门呢。”
一听又是自家那个小魔头,范青云就觉得额头隐隐发涨,“这娃娃,没一刻消停得下来,夫人呢?”
“夫人往庙里进香去了。”
他面容愈加惆怅,“罢了罢了,只会丢些烂摊子给我,也不指望她了。”
展昭几人相视微笑,于是起身朝他作揖。
“原来先生已经喜得贵子,展某惭愧,竟不曾前来道贺。”
“诶,这点小事犯不着计较。”范青云大手一挥,爽朗道,“倒是兄弟你,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亲事了。”
听罢,他星眸微转,瞥了一眼身侧的念一,笑而未语。
“不过成家也有成家的麻烦,我家这小孽障就够折腾人的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无妨。”白玉堂颔首道,“范先生有事且忙你的去,不用招待我们。”
“你们到了黔州,就等同于是到了我家后院。”范青云挺直身板,把眉一扬,“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
他这财大气粗的老毛病还是没改,白玉堂暗笑,却也抱拳应声:“好,我这个人向来是不会同人客气的。”
连翘挤眉弄眼地仰头瞪他,低低嘀咕:“那当然了,你脸皮比城墙还厚。”
范青云朗声直笑,良久才想起什么:“你们也来的是时候,今天城里敬山神,还有庙会可看,热闹得很,晚上河边放灯,怎么着也得去瞧瞧。”
“有花灯?”连翘抚掌笑道,“好啊好啊,我一定去。”
果然到了夜里,街上就喧腾起来,隔着院墙也能听见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
犹记得那年从山庄中回到城里,正逢上元节,也是满城灯火,箫鼓喧空。
即便过去这么久的时间,明月依旧高照,展目花光绮丽,乐棚瓦子内,说书唱戏,聚着众多游人驻足观看。路上百戏繁杂,上竿、跳索、相扑、鼓板,有人装神弄鬼,有人口吐焰火,繁盛浩闹。
然而这一切,念一却无心观赏,只是拉着展昭,在万街千巷里穿梭,兜兜转转,从小巷中奔出,沿着河水远离人群,往上再往上。
当她停下之时,幽暗的山谷就在眼前,细碎的蒲公英缓缓飘过,闪烁着微光的流萤在身边流转飞舞。
昨日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