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儿疑惑地看着素华：“我生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是彻儿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他在素华的面前，从来都不会提起苏婉仪，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素华就是苏婉仪。

素华顿时觉得心酸，呵，自己多么可笑啊，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甚至她就在自己孩子的面前，孩子却不能够叫她一声娘。

素华伸手擦拭掉了眼泪，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她啊，她是一个坏女人”素华说起来轻描淡写，但是心底却是生疼的。她的确是一个坏女人啊，辜负了这么多的人，还没能够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

“怎么会是坏女人？”彻儿的眼底也有了晶莹的眼泪。当孩子说起未曾谋面过得母亲的时候，心底酸得很，“听老的嬷嬷说，我娘亲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是谁都比不过的漂亮。”

说起这个，彻儿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自豪，好似自己见过似的。

素华噗嗤一生笑了出来，是含泪的笑容。她心酸不已，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她开口：“是啊，曾经她是很美的。但是美丽的容颜终究是会逝去的，彻儿以后长大了，若是娶妻，千万要多长个心眼，不要像你父皇一样娶了你的娘亲……终究是误了你父皇一辈子。”

说到这儿，素华已经是泣不成声，那种即将别离的感觉一下子袭上了心头，那般悲凉。

而彻儿看到素华哭得这么伤心，竟也一下子哭了出来。

素华连忙去哄，哄了好久彻儿才停止了哭声。

素华趁机对彻儿道：“彻儿，明日天一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父皇和当年的摄政王顾凌晔会一起联手天下诸侯攻入皇城，到时候待他们攻破未央宫，你就坐在这儿等着他们两人。”

“等着他们做什么？”彻儿水汪汪的大眼睛仍旧含着眼泪。这一刻，素华觉得自己是这般残忍，竟然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去承受这么多家国天下恨。

但是，他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帝王，必须要从小经历磨练，现在，他也不需要依赖她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素华低头看了一眼彻儿手里的虎符，抬眸看着彻儿道：“等到他们，然后告诉他们，我已经离开了。如若他们之间有一人闻言后撤兵离开了皇城，你就把这块虎符交给留在这里的那个人。听明白了吗？”

彻儿重重颔首，但是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那如果他们两人都没有撤兵离开呢？我要把虎符给谁？”

素华的心咯噔一下，这是她最不期望的结局，但是她还是开口嘱咐道：“如若他们都留在了皇城之内，这块虎符你便自己收着，谁都不能够给。听见了吗？”

“谁都不能给？自己留着？”彻儿满脸疑惑。

素华颔首：“对，自己留着，这样无论谁夺了寰宇的天下，你终归能够保住性命。”

素华筹谋了那么久，为的就是能够保住属于她的孩子的江山。她的野心，纵然是到了最后也是那么大的。

彻儿撇了撇嘴角，有种要哭出来的样子：“你能不能不要走？你走了我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素华破涕为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好，于是便摸了摸他的头，强颜欢笑：“彻儿不怕，等彻儿弱冠那一天，我一定会亲眼来看着你成年。这是我们的约定，拉钩钩好不好？”

彻儿这才恍惚回神：“真的吗？”

素华重重颔首，心底却不断地在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彻儿，我可能无法兑现我的承诺……

出了这座让她既爱又恨的皇城，素华顿时觉得像是卸下了一个重重的包袱。

她褪去了华服，一身素装，带着一个包裹，就这样走到了集市上。

现在，她自由了。虽然很自私，但是，她知道这起码是她自己想要的。

她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座皇城，眼神中是期许，她不知道顾凌晔和顾轩逸之中到底谁会闻言后撤兵离开，说实话，素华的心底根本没有一个底。

呵，或许，他们都不会离开。顾氏皇族的男子，一向只将江山放在心上。

素华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不远处的集市一阵喧闹，素华像是要凑热闹似的上前去瞧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瞧，还真的让她遇见了故人了。

“齐公子？”素华惊喜出声。

三年前一别，素华不曾见过齐远之。

如今的齐远之，仍旧是一身玄衣，安坐在轮椅之上。他淡然抬头看着素华，眉眼若青山一般美好。

当他看到来人是素华的时候，眼底是按捺不住的惊喜。

“华国夫人？”齐远之说话间唇角轻轻勾起，很是温和。

素华掩嘴轻笑：“不是什么华国夫人了，我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齐远之闻言后倒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兀自对素华道：“这才是真正的你。”

素华抿唇而笑，她看了一眼齐远之身旁的粥摊，立刻明白了齐远之是在施粥。

“如今战乱频繁，你能够施粥，倒是造福百姓了。”素华轻笑。

齐远之面色苍白，但是那股清雅的风度仍旧不变：“只是绵薄之力罢了。”

素华含笑不语，看着粥摊旁边排着长长的一群饥民，心底忽然想到：真正的当政者应当是能够让百姓们丰衣足食的，原来，这三年来她做的真的不够好。

正想要苦笑，齐远之忽然道：“拿着行李，是要离开？”

素华颔首：“恩，也是时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齐远之倒没有挽留的意思，淡然颔首：“京都人多眼杂，若是让有歹心的人知道你便是华国夫人，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还是早些出城为妙。”

素华心底感激齐远之替她想到了这么多：“是啊。我偷偷逃出皇城一事，除了西丞和皇上之外还没有人知晓呢。我倒是很想知道朝中那一帮老狐狸知道我离开了之后是怎么一副模样。可惜啊，看不到了。”

素华说着可惜，可是脸上却是洋溢着笑容，那么自然。

齐远之看着素华淡然地笑着，也跟着勾起了嘴角：“西丞舍得你离开？”

齐远之当年在流水诗会的时候变看出了陆西丞对素华的情谊，才这般问道。

素华眉宇间有些无奈，但是随后还是抿唇一笑：“如今怀樱死了，西丞悲痛欲绝。我欠他的太多，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纵然是舍不得，我也得逃走，呵呵，免得他来找我算陈年旧账啊。”

素华话语调侃，惹得齐远之也笑了。

恍惚间，齐远之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梨花树下的女子，一身鹅黄色的裙衫，与那梨花树相辅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