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笑了,景盛芜虽腹无点墨却不敢罔顾圣言。”
楚御狭长的凤眸一眯,他倒要看看这景盛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哦?你且说下去。”
对这桩亲事楚御心底是不喜的,此前从未见过祁安侯府的三小姐只道传言是个高贵贤淑的女子,今日一见比之景四小姐却是不如,美则美矣,性子却是太过怯懦,眸底一片死灰之色,哪有一分闺中女儿的灵气。
“圣上谕旨赐婚御王爷与祁安侯府嫡小姐成婚,须知祁安侯府上的嫡小姐不止我一个,孙氏虽为我父亲的续弦却也实实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四妹妹自然说得上是嫡亲小姐的。”景盛芜将眼眶中打着旋儿的眼泪生生忍了回去,今晨父亲将她叫到书房,多年不曾与父亲独处她心中欢喜之极,谁想父亲却神情冷漠地将这番话讲了出来。
她始终记得,当自己哭着问父亲为什么时,父亲眼底那不加掩饰的厌恶和冰冷的语气:“祁安侯府与御王府两府联姻,事关我祁安侯府百年荣耀,不可轻视,你不比颜儿睿智伶俐,且颜儿性子要强,我不得不遂了她的心愿。”
念及此处,景盛芜通体冰凉,忍不住伸手将身上的狐皮大氅拢紧了些,看向楚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希冀,若是他拒绝……
楚御错开景盛芜的目光偏过头看向立于一侧的小厮,缓声道:“清晨寒气重,沈复,好生送景三小姐回府。”
只此一句,景盛芜如坠冰窖,推开青莲伸过来手,径直地上了马车。
楚御面色如常,只是看着那驶远的翠盖珠缨八宝车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柳姨娘见景盛芜樱唇叫寒气沁的泛起了一层淡紫色,怜声道:“明儿个是咱们侯府大喜的日子,三小姐,擅自珍重。”
“姨娘费心了。”景盛芜将身上雪白的狐皮大氅拢紧了些,想抵住从心底袭来的寒意。
一时无话,景盛芜倚着绣并蒂海棠花儿的引枕假寐,忽然隐约传来一阵破空声,赶车的车夫惨叫一声直直地朝地上栽去,青莲惊叫一声掀了帘子钻进车里,马车外黢黑的箭矢破空而来,密集成雨,马儿惊得发了疯地狂奔起来。
“三小姐!”马车剧烈震荡,眼看头朝车厢里的角柜上撞去,景盛芜生生地别过了身子“砰”地角柜撞翻在地,里头的瓶瓶罐罐都倒了出来,额角瞬间滑落豆大的汗珠儿,箭矢“铎铎”地狠狠钉在马车的木板上,也顾不得腰上的疼痛,景盛芜忙打起车窗帘的一角,透过缝隙看到约有十五六个黑子男子以布巾遮面,正弃了手中长弓持剑朝马车追了过来。
景盛芜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掀了车帘一把将柳姨娘和青莲推了下去。
马儿受了惊不要命地狂奔,霎时间距离便与摔在地上的柳姨娘两人拉出了老远,滚滚车轮呼啸而过卷起尚未化去的雪珠儿,耳边传来几声低语:“追车上的那个!”
“那其他两个怎么办。”
“先不管了,追!”
景盛芜凄然一笑,原来,这才是父亲的计划,弃卒保車,圣意难测,若她不死,难保皇上不会降罪祁安侯府,降罪景盛颜,只有她景盛芜死了,景盛颜才能名正言顺地嫁入御王府。他那般看重景盛颜那个宝贝女儿,又怎肯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细想御王方才不寻常的神情,他,也是知道了。
“咚”地一声巨响马车四分五裂,寒光一闪冰冷的剑刃便抵上了景盛芜的颈子,颈间一痛,滚烫的血溅在雪白的狐皮大氅上霎时间染上一片殷红。
我,不甘心啊!
若能重来一次,我景盛芜必不会再任人欺凌,负我之人,我必斩草除根!
乾贞六年一月十七,艳阳高照,风和旭丽,御王以侧妃之位迎娶祁安侯府四小姐景盛颜,御王亲自进宫请旨,用半副鸾驾,八抬大轿,十里锦红,虽只是侧妃的名分,规制比起寻常王府的正妃也是不遑多让,此后汴京城内御王专宠侧妃的言说便由今日轰动的排场而来。
整个汴京城的人都忙着借风姿俊逸的御王的大婚沾沾喜气,谁还记得今儿个本该出阁的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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