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宴
他虚弱地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又幽幽地闭上。
“你会说话,为什么一直给我装哑巴?”我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他慢慢抬起手,推着我的肩,似乎想要将我从他身边推开,那孱弱的手臂只落了落我的肩头,无力地掉了回去。
除了叹息,我还能怎么样?在他重伤的时候去责骂一个为了让我成功而自身成仁的人?他漠视了自己的性命,可还是帮了我。
刚才被我的内功震飞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轻啊,那种从喉咙里毫无阻滞发出来的声音虽然短促,却清晰。
若是天生的哑,习惯会是咿咿呀呀地比划,而他给我展露的是颈项伤口,表示无法发声,只怕他并非不会说话,而是怕我问出什么,所谓言多必失,不如不说了。
茅草屋顶被我打了个洞,夜晚山风呼呼地灌了进来,他的身体打了个寒颤,往墙角缩了缩。
我扯过被子盖上他的身体,看他还在抖,索性连我那床被褥也扯了过来,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唯一漏在外面的,就是被我扣着的脉腕了。
“跟我下山吧,我们说好的。”
我气他,起他为何如此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上次自残性命,这次为我而无畏生死,在他眼中,自己就那么不堪吗?
如今武功恢复了,我能下这悬崖了,又如何能再把他一人丢在这里?
他摇头,坚定地摇头。
“你才答应过我的,去见你的爱人。”我试图说服他。
回应我的,是虚弱却固执的摇头。
无法判定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的决定,只看到他无法更改的坚持,这一次我只怕劝不了他了。
暖暖的真气输入他的身体里,“明天我帮你补房顶,今夜只能委屈你将就了。”
当太阳才刚刚露出微微红光的时候,我已起了身,满身真气流转的我,已不需要太多的休息。而他,依然在酣睡着。
侧靠在床榻上的他,发丝落在脸旁,我可以轻易看到他面部的轮廓,挺直的鼻梁,饱满的额头,尖尖的下颌,是一张完美而俊秀的侧脸,即便肿胀的面颊和扭曲的眉眼都掩盖不了他的华彩。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想要抚上他的面颊,却又在即将碰到的那刻,停住了。
他不喜欢!
叹息着,轻声飘落地上,悄然出了屋。
纵身、下崖。
憋屈了数日的武功释放着,我就象天边翱翔的鹰隼,扑落崖下。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刮着,所有的景致掠过眼帘,心中涤荡着满满的激情。
一声轻啸从我口中逸出,悠长厚实,从崖下一直升腾而起,飘向远山,山谷间回荡着的,都是我的声音。
惊起了飞鸟无数,扑腾着翅膀,惊慌飞向远方。
我的唇边露出了一抹笑,快意的笑。
凤衣说的没错,我叫煌吟,辉煌基业、天下震吟;青篱说的也没错,我不在江湖,江湖流传着我的故事,我再入江湖,江湖还是我的江湖。
没有隐藏,不再忍耐,无所顾忌,用自己的手去掌握想要的一切,我的男人,我的天下。
端木煌吟,我的名字!
仇,我报了。
命,我留了。
但我想得到的,还有更多更多,我要达到的目标,更长更长。
可惜无论是帝王还是杀手,暂时都轮不到我挥斥方遒、豪迈无双,我要做的,是给人修房顶。
我的“独活”剑,也别想着什么饮人血吸人魂魄的美事了,先给我砍树吧。
清晨的山林间,一个悲壮的女子,挥舞着天下间最有名的一柄宝剑,拉拽着一颗百年老松的树干。
“咯吱、咯吱、咯吱……”木屑满天飞,我心痛地拍拍“独活”剑,“不愧是绝世好剑,换做别的剑,早被玩断了。”
剑声颤吟,似是不满。
指尖弹了弹剑身,“好伙伴,一会给你舔口血,别不高兴了。”
可事实证明,“独活”剑一定是生气了,要么就是哈拉血太久了,我割破指尖,以血滴擦过剑身,就是按不进鞘里。
看看手指头上的血都干了,只好在手腕间再划一道浅伤,十几二十滴血之后,它还是依然故我。
“我不就是拿你锯了下木头么,要是插着烤只鸟,还不要吸我一个月事的量?”我比划着手腕,又划下一道伤口,“姑娘我宠男人也没宠你厉害呢,男人不过是哄几句,还不擅长,你是直接要血给血,要肉给肉的,哪个男人喝过姑娘我这么多血,还得管够。”
“沧。”剑归鞘,我看着新伤口流出来的血,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