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有些好奇,见徐福半天也不翻动竹简,不由问道:“徐典事可是想要见鬼谷的那位先生?”
“不了。”徐福摇摇头,他突然想起一茬来,问那宫人:“王宫中,老太卜是什么身份?”
太卜,听上去像是同他过去一样的职位。
或许是嬴政早就嘱咐过,徐福有问时,便知无不言,于是那宫人低声道:“老太卜乃是秦国王室的远房旁支出身,因被秦昭襄王看中其能力,便选入宫中,专为王室卜筮,这一待便是几十年,论起资历经验,无人能与其相比。”
秦昭襄王是谁?秦始皇的祖父啊!
如此看来这位老太卜年纪不是一般的大了,这样的人,徐福有些庆幸,从自己入宫以来便未曾与这人打过交道。要知道这样又难缠又麻烦偏偏还有本事的人,是他最不愿招惹的了。那老太卜在秦国王室想来也有几分地位,自己若是与他杠上,还不知会落得如何下场呢。
此时徐福倒是有些佩服那位鬼谷子的正牌徒弟了。
想来应当也是个倨傲之人。
两人皆有才学,谁用不服谁,才会想要论法。
正如他同侯生一样。
徐福倒是没去想,若是换做他,真被人撩拨到头上来,莫说对方跟秦国王室有关系,哪怕是秦始皇他儿子,秦始皇他爹,他也得跟人杠上啊!
……
徐福本以为自己会因为担心“同门师兄”的事,而难以成眠,谁知道沐浴过后一躺到熟悉的床榻之上,便不知不觉地陷入了的熟睡之中。
嬴政回到寝宫时,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了宫门口的扶苏。
哪怕是过去几个月的功夫,扶苏的身高都已经拔高了一截,看上去稚气没有以往那样明显了,浑身上下长公子的风采更为明显了。咸阳宫中上下,更无人敢得罪于他。这些人都心知肚明,以后极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便是这一位了,自然服侍起扶苏都是尽心尽力的。
嬴政已经令蒙恬为扶苏的老师。
按照往日来看,此时扶苏应当正疲累,匆忙回到偏殿去休息才对。
“父王,扶苏听闻老师回来了,但扶苏不敢擅闯父王寝宫,便在此等候父王……”扶苏眨了眨眼,一脸期待地看着嬴政。
嬴政今日心情不错,伸手将扶苏拦腰抱在了怀中,带着他往里走去,只是等走进去之后,两人便不同时见到了已经熟睡过去的徐福。嬴政将扶苏放下来,“既然徐福已经入睡,那你便明日再来寻他。你们领扶苏公子去休息。”
可怜扶苏刚在寝宫里站稳了没一会儿,就又被宫女给带出去了。
嬴政洗漱一番后,才凑到了床榻边上。
“徐福。”嬴政低沉的声音在帷帐内响起。
徐福似有所觉,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发出了一声鼻音,“嗯……”
嬴政不知他究竟睡着了没有,心中多少有几分失望。白日里没有机会,谁知等到入夜后,更没了机会。
“此去魏韩两国,可有吃苦?”嬴政凑得更近一些,低声问。他曾听闻,人在半梦半醒之间,说出口的话更为真实。
“……嗯?没。”徐福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出于本能地还补上了一句,“李斯……配合,很好。”
李斯确实与他配合得不错。
嬴政微微皱眉。
难不成这次还真的没有吃什么苦?
想来想去,嬴政便又觉得那是自己的错。当初徐福走时,他担心徐福吃苦,便特地令赵高准备了舒适的马车。现在徐福路途倒是舒适了,但却难保他不会再生心思往外跑了。
嬴政的目光垂下来,落在徐福的脸上。
有月光和烛光交汇,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在光影交错间晦暗不明,就好像需要先撕开那层神秘的外衣,才能窥到瑰丽的内里。而嬴政的确就是这样想的,他也这样做了。他伸手解开了徐福胸前的衣带。
虽然人睡得迷迷糊糊的……
但嬴政觉得,这样也算别有滋味了。
他伸手将徐福揽入了怀中,徐福半梦半醒地睁开了双眼,“……嗯?”
嬴政低头就吻了上去。
离开的几个月里,令他思之如狂的触感……
·
徐福睡得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像是随波逐流的鱼,一会儿啪叽被拍在了海岸上,一会儿又自由地享受了一会儿在海中畅游的感觉。就在徐福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童年尿床时代了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耳边传来的说话声。
徐福强撑着睁开疲惫的眼皮,眼前的画面映入了眼眸中。
他正靠在嬴政的怀中,只是嬴政比他睡得还要熟。
看上去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思虑,难得畅快地休息了一回。
徐福动了动腿,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身滑腻的感觉,鼻间还带着点儿浓郁的情.色味道。
徐福顶着一张清冷的脸,心中却是在默默地想……果然性.爱有助于减压和放松。
“徐典事。”见终于有人搭理了,那宫女惊喜地叫了一声。
方才在床榻旁出声的正是她。
敢在此时就过来打扰,难道有什么事?
徐福揉了揉额角,拥着被子坐起来,勉强才将他赤.裸的身体遮盖了起来。
宫女低着头不敢看他如今的模样,将声音压低,道:“胡亥公子要见徐典事呢……”
徐福有些惊讶,“他要见我?”才一岁不到吧?胡亥怎么就知道他回来了?
宫女忍不住笑道:“小孩子也是会记人的,扶苏公子想必也常常对胡亥公子提起徐典事吧,以前徐典事又抱过胡亥公子那么多次,如今徐典事一回宫来,扶苏公子和胡亥公子便都想要见徐典事了。”
徐福有点弄不明白,他那张脸哪里讨小孩喜欢了?上辈子,他都还是站出来震慑师弟师妹熊孩子们的代表呢。
不过想到许久没有见这俩小孩儿了,徐福心中倒还真有几分惦念,或许是人相处久了,便会有几分真情掺杂其中吧。徐福猜这段时间嬴政的政务并不轻松,见他睡得如此沉,便轻手轻脚地披上衣服下了床榻,待到沐浴梳洗后,这才让那宫女带自己到偏殿去了。
刚一进偏殿,倒是没听见小孩儿的哭声。
想来几个月过去,胡亥也不如当初那样,随便就会哭泣了。
宫女带着徐福转了个弯儿,走近了,床榻上一小坨肉团子在蠕动,哦不,大概是在学爬。
胡亥已经能认人了,哪怕是徐福离开几个月,但他瞪了瞪黑澄澄的大眼,立刻翻身歪歪扭扭地坐了起来,冲着徐福张开双臂,又开始了老一套的撒娇大哭要抱抱。
徐福脸色一黑。
他感觉自己就跟个开关似的,方才听不见半点儿的响动,胡亥现在一见了他,倒是起劲儿地哭起来了。这性格与扶苏当真是南辕北辙。胡亥就是那种坚决贯彻“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小鬼。
徐福就想瞧一瞧胡亥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机灵,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胡亥瞅着他的模样,眼神越发委屈,一边哭,一边拿眼神睨他。
徐福只能走上前去,将胡亥托了起来。
不过胡亥瞧上去像一坨,但抱在怀里也并不怎么重。
胡亥一被抱住,就立刻将脸往徐福胸前凑了,嘴里还“啾啾”地喊着,徐福总有一种他在满世界找咪咪的错觉。小孩子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口水,尤其是在长牙时期,胡亥难免糊了徐福胸膛上一大片湿哒哒的口水。
倦色褪去,精神饱满的嬴政刚踏足进来,便见胡亥那小崽子竟敢靠在徐福的胸前,拱来拱去!
嬴政快步上前,单手就轻松将胡亥提了起来,胡亥瘪了瘪嘴,徐福早已经了解透了胡亥的习惯,马上抬手堵在胡亥的嘴边,胡亥立马噗了他一手的口水。
徐福真的不得不怀疑,胡亥这小崽子天生对他爹自带恶意。
徐福还是伸手把胡亥讨了回来。
嬴政挥退其余宫人,殿中很快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胡亥靠在徐福怀里露出傻白甜的笑容来。
徐福刚错开他软萌的目光,就听嬴政突然出声,在耳边道:“既然你如此喜欢胡亥,不如寡人便将他送予你做个儿子好了。”
送儿子?真的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么?
徐福低头一看,怀中的胡亥笑得越发傻白甜了。
嬴政的目光从胡亥的脸上扫过,淡淡道:“胡亥瞧上去也与你极为投缘,予你做个儿子,不是正合适吗?”
徐福微微皱眉,不由得往更深的地方想去。
“王上此举,是欲令我日后不许成家么?”连儿子都肯给了,真就为了让他日后不成亲生子了?
嬴政也不遮遮掩掩,爽快点头,“寡人正是此意。”
徐福摇头,“如此不公平,王上已有二子,如今王上将你的儿子过继于我,便让我失去了拥有后代的权利。”秦始皇会如此,在他看来,更大程度上都是一时兴起。
何况秦始皇的儿子,怎能给臣子做儿子,若是日后被人挑剔出来,那就成麻烦了。
秦始皇却是淡淡一挑眉,指着他怀中的胡亥道:“他并非寡人之子。”
“……什么?”徐福这回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