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算命的方士,虽然他知道今日定然不会出事,但他总归担心会有变故,总担心自己判断失误。
熊站起来之后,颤巍巍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嬴政看了一眼,道:“它又要摔跤。”
“它好像走得不稳。”胡亥也低声道。
话音刚落,那熊突然就朝着他们这边跪了下来,而且是整头熊都匍匐在了地面上,仿佛是在朝拜一样,这一幕看起来很好笑。
但是坑外的越族人,谁也笑不出来。
那名男子都忍不住微微变了脸色,他伸手抬起了乌雅的下巴,低声道:“他们到底什么来头?”
乌雅没说话,他也皱起了眉,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幕出现。
此时坑边的人,发觉到他们怀中的蛇鼓噪难安了起来,像是下一刻便忍不住要脱离而走。越族人有些紧张了。
此时有些人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
他们用越族话喊道:“虺在往外逃!他们都在不安地逃……”
虺?
他们说的便应当是蛇吧!
徐福也没想到,恰好赶在这个时候见效了。
越族中人,顿时人心惶惶,他们畏惧地看向坑底的徐福一行人,有人忍不住问男子:“他们是谁?”
“为什么神灵会向他们朝拜?”
“虺会逃走,难道是因为我们触怒了神灵吗的?”
“我们不应该如此对待他们吗?”
越族人慌乱了起来,他们都齐齐看向了男子和乌雅,这时候只有他们的指引,才能令众人安心。
男子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还不能动他们了。”
乌雅咬着牙厉声道:“那不快令人将他们带出来?”
“不如再看一会儿?”男子丝毫都未将眼前的困境放在心上。
“还看什么看!”乌雅咬牙咬得更厉害了。
这时候其他越族人也陆续赶来了。
当他们见到坑底的异象时,个个都瞪大了眼,“那是什么?”“他是谁?”“为什么我们的神灵会屈服于他?”
众人面上神色惊恐万分。
他们对神灵的信仰越深,此刻就越发恐惧和敬畏。
乌雅厉声喝道:“还不快下去将人带上来?若是惹怒神灵,降罪下来,我们如何应对?”到这时候了,乌雅倒是仍旧不失首领风范。
其他人面面相觑。
偏生男子此时什么话也不说,其他人咬着牙,最后还是抵不过心底的恐惧,齐齐跳到了坑底。
他们敬畏神灵,那么神灵便成为了最好的钳制他们的东西。
徐福看着那些人跟下饺子似的,迫不及待地跳下坑来,心底觉得有些好笑。之前那样凶狠,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刻呢?
男子站在坑边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还得供着他们了。”男子漫不经心地道:“若是我我便不信什么神灵。”
“闭嘴!”乌雅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男子倒是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此时坑底匍匐着的熊似乎被突然跳下来的人刺激了,它抬起头,冲着其他人怒吼了起来,看上去甚至像是在护佑徐福等人,不允许任何危险接近一般。
这在越族人看来就实在太稀奇了。
他们奉子路为神灵,他们护佑子路,祭拜子路,但却从未与子路有过更深的接触,因为他们本能地畏惧子路。而子路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显得异常的冷漠。
可是这一日,竟然发生了改变!他们看见了他们的神灵,想要庇佑其他的人。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越族人越深想便越觉惶恐。
能令神灵臣服和甘心护佑的人物,他们甚至不敢想象……
越族人仓皇地又往回爬,他们担忧子路在激动之下,攻击了他们,而他们却是不能还手的。
坑边的男子忍不住道:“还真是奇异,有人能操控子路吗?”
乌雅咬了咬唇,“他不一样……他可以做到。”
男子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徐福没有理会那子路为何还匍匐在地,他们五人迅速从坑里爬了出来。
徐福扫过周围人的表情,心底大概有了个底。
看来虽然中途出了个反叛的意外,但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
徐福面色冷酷地道:“你们还欲对我下手吗?”徐福开口,说的是越族话。
越族人更震惊了。
“他不是秦人吗?他怎么会说越族话?”“是啊!难道我们当真抓错了人?”
越族人看向男子的目光,渐渐带上了怀疑的色彩。
只有一部分人,仍旧不为所动,这些人就是最先跟着男子反叛的人。这时候,这些人充满了警惕。他们虽然也信奉神灵,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权势和利益更让他们信奉。不然的话,他们怎么敢推翻现在的首领乌雅呢?要知道造反也是会触怒神灵的。
真正难处理的是这样一拨人。
若不是男子此刻的态度实在太过暧昧不定,说不定这些人已经和其余的越族人争斗起来了。
“怎么不说话了?”徐福声音冷酷地道:“方才你们知道自己将会酿成多大的祸吗?”
“什么祸?”
“他在说什么祸?”
徐福再度用冰冷的目光扫过这些人,就是为了给他们造成压迫,“蛟龙之祸!”
众人有些害怕,但又不大明白,徐福口中的蛟龙之祸是怎么一回事。
男子这时候笑了,“蛟龙不是应当在水里吗?”
“你们也都认为,蛟龙只能存在于水中吗?”徐福冷声道,“蛟龙只差一步便可化身为龙。蛟龙的本事你们可看见过几分?你们族中的虺为何会逃走?你们的神灵为何会匍匐于地?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个中原因吗?”
徐福并没有直白地告诉他们,因为你们做了什么,所以导致了什么。他只是用一串反问,激发了他们自己思考的模式,俗话说,也就是留给了他们充分想象的空间。
人的想象力都是无穷的,尤其是当敬畏和恐惧压在心上的时候,自己便会在不断的想象中,将这样的情绪扩大。只可惜反叛来得太早,不然等他们饮下加了药的水,效果会更为显著。
此时能不能成,就全看这些人,究竟对传说中的神灵,有多么深的敬畏。
乌雅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能让越族覆亡。你们快停下手中的罪恶吧,不然届时将没有什么能再拯救我们。”
乌雅倒是配合得很,他说的话也是和徐福如出一辙的模棱两可,同时也充满了恐吓。
这些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很容易被煽动,容易被男子煽动来反叛,但同样的,也容易被徐福和乌雅再煽动一次。
男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啧”了一声,道了声,“可惜。”
徐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可惜。若是你继续往下为之,你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最后不过与鱼死网破矣。”
男子微微惊讶,“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徐福的目光隐晦地从乌雅身上扫过,并没有说话。虽然他刚刚察觉到的时候,也觉得惊讶无比,可是后来渐渐的,徐福便越想越觉得是如此。
这对兄弟的关系和对话都太过诡异,徐福只能从乌雅大哥的身上看出浓烈的占有欲,以及狩猎的欲.望。乌雅大哥曾经经受过病痛的折磨,经受过从天之骄子跌落的滋味,因而他的隐忍和承受能力应该更强。而且可以看出他很聪明,本事也不弱。他的面相也并无戾气。既如此,他为什么非要吃力不讨好地抢首领之位呢?
徐福觉得似乎只有一个,看起来荒谬,但又最有可能的结果了。
那就是乌雅大哥对乌雅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而乌雅对此十分的抗拒和抵触,但他又下不了手杀自己的大哥,于是想要借徐福和嬴政的手。
这还真不知道该让人说,是心软还是狠心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持。
这时候又跑来了些越族人,他们咽了咽口水,说:“秦人,攻、攻来了……”
乌雅皱了皱眉,回头恶狠狠地看着男子,“你干的好事!你真要毁了越族吗?”
徐福看了一眼男子,他能从男子的眼底看出满不在乎,看来越族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反倒是乌雅,是当真对越族上了心。
首领之位,还是只有由乌雅来做,这些人才能生活得更好,如果他们认为跟着乌雅大哥,便能不归降于秦,还能继续做自己的土大王,甚至是重现当年越国的辉煌,那就实在太蠢了些!
他们在乌雅大哥的眼底,约莫就跟棋子差不多,还是都可以随时丢弃的。
“我怎么会毁了越族呢?”男子缓缓道,“我只是想要做越族的首领,偏偏你又不愿意让位置给我,那我就只有亲手来取了。”
乌雅气得够呛,“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坐这个位置!”
“没试过,你怎么知晓呢?有些事,你不愿意尝试,我却愿意去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