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还想再教训两句,站在宋楚身后的宋拙言忽然出声了,“医生叔叔,跟妈妈没关系,都是我给爸爸吃的。”
人家父子俩这么袒护,他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主治大夫叹口气,丢下句“这几天饮食以流食为主,少吃多餐”便拂袖而去。
儿子那句爸爸清脆响亮,江少卿和宋楚自然听到了,前者是满满的感动,后者则是大大的惊讶,而主事者则垂下头,手指反复绞着衬衫的扣子。
儿子之前的表现已让宋楚隐约察觉到什么,可当他脆生生喊出爸爸时,她还是难以置信,“你刚才叫他什么?”
宋拙言咬着唇,思忖要不要大着胆子再叫一遍。
宋楚睨了眼满脸期待的江少卿,胸臆填塞满说不清楚的情绪,一方面不甘心儿子轻易就认了他,另一方面又被那祈求的眼神弄得酸楚难耐。
烦躁的把垂下的头发拨到耳后,宋楚决定支开孩子跟江少卿先谈谈,“言言,你去叫护工婆婆来打扫卫生。”
宋拙言抬起头瞄了眼爸爸,在得到他的示意后,点了点头。
等儿子出去,宋楚直奔主题,“以言言的模样,我想瞒也瞒不住,他的确是你儿子,不过你别想跟我抢抚养权。”
江少卿微怔,继而露出苦涩的笑,“楚楚,你那么辛苦生下他,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跟你抢?”
“你知道就好。”宋楚顿了顿,试探道,“是你告诉言言的吗?”
江少卿摇头,“不是,他在店里认出了我……他还知道我的名字。”
儿子怎么会认出他?还能讲出他的名字?宋楚正纳闷,兜里的电话乍然响起。她摸出一看,是郭拉拉的号码。
摁下接听键,彼端即刻传来郭拉拉的惊呼,“宋姐,不好了,我刚开门,店里就冲进来两个男人,他们好像是在找昨天吐血的那位先生……”
“他们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宋楚问。
“名字啊……”
郭拉拉的声音被拉远,手机似乎一阵颠簸,话筒里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楚楚姐,是我,小六,二哥昨天来找你,到现在还没回来……”
“说重点。”边上突然传来一记喝令。
“我不是在说吗?”周延不满地抗议。
话筒里又是一番哗啦啦的响动,另一个男音出现了,“楚楚姐,我是瞿白,我想问二哥跟你在一起吗?”
“在,我们在华西医院。”宋楚说着看了眼病床上的江少卿,缓道,“他病了,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愁怎么把他送回B市呢。”
瞿白握着手机半晌才吱出个“哦”字。
放下电话,宋楚的衣服下摆便被江少卿拉住,“楚楚,别赶我走。”
“这边医疗条件不如B市,万一出啥事儿,我负不起责。”她故意不理会那哀求的眼神,继续说,“而且,咱们都离婚了,我没义务照顾你。”
不顾她冰冷绝情的话,江少卿忍住心中的刺疼,缓缓呢喃,“没离婚。”
"你说什么?"宋楚吃惊地问。
"我没签字,所以你现在还是我老婆。"江少卿抬眸凝视着她,一字一句说,"楚楚,我不会离婚的,我爱你,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听得宋楚胸口闷闷的,她特别想跑过去捂住他含泪的眼睛,避免自己掉进那汪深潭里。
推门的声音打破凝滞的空气,儿子就带着护工进来了。
趁着护工打扫的功夫,宋楚将儿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言言是怎么知道他是爸爸的?”
宋拙言低下头,不肯出卖高爷爷。
知道他不肯说,宋楚换了个问题,“言言是要爸爸还是要妈妈?”
小家伙倏然抬起头,眼巴巴地注视着她,半晌才开口,“妈妈还在生爸爸气吗?”
宋楚想了想,轻轻颔首。
宋拙言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别过头望了眼父亲,再缓缓转回来,小声说,“我要妈妈。”
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宋楚心下一颤,不过仍然狠下心问,“那以后都不能见到他,也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小家伙头垂得更低,下巴都已经快碰到锁骨。
儿子的选择让宋楚那一点点不甘心鸟兽驱散,她叹口气,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傻瓜,妈妈逗你玩呢。”
毕竟是六岁的孩子,再早熟也没明白大人复杂的心思。宋楚见他还低着脑袋,便蹲下来,用手勾起他的下巴,柔声说,“妈妈是生他的气,可言言想要爸爸,对吗?”
宋拙言研究着母亲的表情,确定她没有不高兴后,如实点了点头。
“那妈妈不能让言言没爸爸。”宋楚说。
小家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母亲的话,似懂非懂地问,“那爸爸是不是可以跟我们在一起?”
宋楚挑眉,摇头,“还不行。”
“为什么?”宋拙言问完,不等宋楚回答,他又问,“是因为爸爸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吗?”
“算是吧。”宋楚答。
小家伙拖长音说了个哦,然后摇了摇宋楚的手,“妈妈,如果他改了,你能不能不生气了?”
看母亲蹙眉不吭声,宋拙言哀声提议,“要不然,也罚爸爸画画,画很多的画,直到妈妈不生气为止,好不好?”
画?想起上次儿子画的那些图,宋楚心情复杂难辨。她还记得画的内容,全是一家三口的画面。
尽管言言从没在她面前提过父亲,可孩子想要一个完整的家的心,她怎么会不明白。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试图走近她,她也想过接受另一个人,给言言一个健康的家庭,可是,每一次当他们要做出例如牵手、亲吻等亲密举动,她就会逃,然后没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