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嬤嬤,疼!”软糯带泣的童音,在“啪”一声后响起。
布置简洁整齐的正厅内前,一垂髫女童笔直跪在当中,肥白的双手举过头顶,微仰着头,玉白小脸上一双大眼中水汽朦胧,泪珠在眼眶上滚来滚去就是不掉落下来,嘴角耷拉着,樱绯色嘴唇微微震颤,小鼻子一抽一抽,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真是让人怜到骨头里,恨不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温言安抚。
小女孩面前立着的嬤嬤却毫不动容,板着脸,手里的藤条再度高高扬起,眼看又一鞭马上就要落下,小女孩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但还是跪得笔直,并没有退缩。
“顾嬤嬤,月儿还小,慢慢教导就是了,别气着你自己了”。一只手及时挡在那双白嫩的小手上方,一条红痕马上就在他的手背上显现出来——这位嬤嬤真是下了狠手了。手的主人,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眉头皱了一下,手一抖,但还是坚持没有挪开,继续横在小女孩手掌上方。
“请大公子让开,你不知道今天这丫头做了什么,再不教训真的要翻天了!”嬤嬤伸出左手拨拉少年的手臂,少年不动。嬤嬤突然手腕一翻,不知使了什么巧劲,被称为大公子的少年一个趔趄,居然被带到一边。嬤嬤毫不停顿,右手的藤条再一次扬起。
“哎呀,嬤嬤,惩罚月儿妹妹这种小事,怎劳你动手呢,我来我来!” 又一位小小少年,从左侧的门里飞快窜了出来,一把搂住顾嬤嬤,借着冲劲,居然把顾嬤嬤带离了两步,顾嬤嬤手里的藤条落下,落空了。
先来的少爷眉梢一扬,快步挪到顾嬤嬤的右侧,和后来的小少年一左一右,扶住顾嬤嬤,退后两步,把顾嬤嬤扶到座位上坐好。嬤嬤刚坐下,后来的小少年飞快奉上一杯茶来,道:“嬤嬤,喝茶,教导月儿妹妹半个时辰了,渴了吧?这是加了野菊和蜂蜜的花茶,菊花还是月儿妹妹上个月采回来的呢”。嬤嬤瞪一眼地上的小女孩,重重“哼”了一声,却终是把茶接了过来。
地上的小女孩跪得笔直,双手依然高举,在大公子的目光扫视之下,低下了头,她眼里的泪始终没有落下,嘴角却慢慢弯了起来。后来的少年,借着给大公子和自己倒茶之机,跨前一步,挡住了顾嬤嬤瞪向小女孩的视线。
顾嬤嬤一边喝茶,一边絮絮叨叨的描述小女孩今天闯的祸:“……居然撺掇了隔壁的大毛和小毛两个小子,跨河架起一根牛皮绳……哪来的绳子?偷的村头黄屠夫家的……两头绑在老松树上,她吊在绳子上打算挪到对岸去……月儿想渡河?上游五十丈就是我们村的木桥,大少爷别惯着她了……现今虽说已是四月份了,但是河水依旧冰凉,她的身子你们也知道……有我?三少爷你别打岔……今天要不是我跟着,她还真掉河里去了!你俩算算,三年来,她做了多少回这类事情了?每次都弄得一身伤!唉——我一把老骨头了,天天盯着也顾不过来,索性从今天起,关院里不准出去了!一会还得到黄屠夫家赔礼呢……”
“顾嬤嬤,月儿还小,不能没有玩伴,我们以后,也帮忙看着她就是了”。大公子王光元很温文地为月容争取不关禁闭。
“就是就是,我以后,时时刻刻都陪着月儿妹妹,绝对不会再让她淘气了!”说别人淘气的后来小少年,自己也不过才十一岁。
月容斜了满脸稚气的三公子——王光涵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顾嬤嬤重重“咳”了一声,刚想发话,月容已经软倒了下去,在晕过去之前,她耳边依然是顾嬤嬤的唠叨:“看吧,又是这样,说了她身子不好,不能这么淘气,每次我严厉一点,你们几个都跟着和稀泥,最后受罪的还不是她?今日受了惊吓,又淋了雨……可人疼的小人儿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月容重新醒来的时候,床前围了一圈的人,王家的所有成员都在:顾嬤嬤正在摆饭;张伯搭着她的手腕,给她诊脉;大哥王光元,坐在桌前,手上握着书本,正抬眼温和看过来;二哥王光宇,抱着手臂,斜靠着床柱站立,漫不经心的瞄着她;三哥王光涵,靠得最前,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紧张兮兮盯着她。
此刻,屋内一灯如豆。炭盆在门边燃烧,熏得室内暖烘烘的,也映得室内一片桔红,使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看起来特别温暖、温和。月容的喉头,霎时不知被什么堵住了,热泪一下涌上眼眶,瞬间奔流而下。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花了三年时间,直到这一刻,月容才终于肯承认这个事实。三年的挣扎,不过是在忙碌中逃避真相而已。
李瑚一直很能适应,但是,不包括穿越到古代,尤其是自己一无所知、中国历史上不存在的古代。
三年前,她在新加坡旅游。那日,她正乘坐缆车,前往圣陶沙岛游玩,在缆车进站的一刹,雷电大作,吓得她鸵鸟地闭了眼;再次睁眼时,已经趴在顾嬤嬤怀里。她自己,已经平白地从一个三十二岁的剩女,缩小成了五岁的小萝莉。她没有关于本尊的任何记忆,他们说,她是王氏三兄弟的姑表妹,名叫齐月容。至于她的本名——李瑚,因几年无人叫,她自己也快要忘记了。今天,她凑齐了穿越道具:河、缆车——她把自己当车了、雷电,打算进行终极反穿越。结果,悲剧了:离对岸一米的时候,一道闪电,吓得她下意识地去掩耳朵,完全忘了自己原是吊在牛皮绳上的!她华丽丽地往下掉,还好顾嬤嬤及时赶到,把她给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