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人家寒酸,跟着新郎迎亲的人只有四五个,也没有唢呐班,但他们是乡下最普遍的情况,而且没有因为余家迎亲队气派就大方让路。
白玉娴坐在余庆国推着的自行车后座,看到余二叔上前和对方管事的商量,离得远,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片刻后,余二叔转头扬高声音问白玉娴:“庆国媳妇儿,你身上带了手绢没有?”听白玉娴回答说带了,忙叫拿出来。
白玉娴纳闷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新手帕,余庆国阻止她下车,叫接亲的一个女孩子拿过去交给余二叔,随后那家新娘也掏了一块手帕,女孩子拿回来给白玉娴。
两个新娘交换过手帕后,双方带队的管事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地互相谦让。
最终,因为余家迎亲队伍都是骑着自行车,自行车的速度快,他们就先上了大路,大伙儿上了车踩着脚蹬子,很快就把骡车远远甩在了后头。
到了余家,白玉娴也遇到了余庆国到自己家迎亲的情况。
余庆国刚停下自行车,白玉娴还没下来,就有两个小伙子迅速地跑上来脱掉她的鞋,揣在怀里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笑,围观的人都跟着笑了。
白玉娴又羞又臊,脸蛋儿涨得通红。
“别担心,我一会把鞋要回来。”余庆国把她抱下车,先拜天地,就是门口左边靠墙立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一个柳条编的大斗,斗里装着粮食和秤、镜子等物,为了不披上四旧的名声,中间还有一尊毛爷爷的石膏像,两边是红蜡烛,桌前地上铺着一领凉席。
白玉娴只穿着羊毛袜子的双脚踩在凉席上,她不用拜,出嫁前母亲特地叮嘱了,说进门前拜婆家的天地的话对娘家不好,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就不清楚了,大约就是风俗中的一种。因此只有余庆国对着八仙桌磕头,磕完头,抱她进院子,可惜堂屋正门紧紧地关着,叫过门后才得以进去,余父和余母也给了她改口费,红纸包着十六块钱,一共两份。
白玉娴进了新房,换好上头袄,余庆国在外面好说歹说才拿糖换回鞋子。
很多亲朋好友都过来看新媳妇儿,闹哄哄的满屋都是欢声笑语,没有一个不在夸新媳妇长得俊,白玉娴含羞带怯地低头坐在床沿,任人打量。
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太久,两家距离太远,到家时就快到中午了,不少亲戚已经坐在席位上等着开席,在白玉娴换衣服的时候,院中酒席已经开始了,所以等余庆国来叫玉娴一起去敬酒,新房里的人跟着散了。
余家是顺河大队数一数二的人家,亲朋好友极多,光是六个女儿六个女婿连同女儿的公婆、叔伯、大小姑子等就来了三四十人,还不算带来的大小孩子们。
所以,余家足足准备了四十桌酒席,分两拨吃,一拨二十桌,第一拨全是外姓亲戚。
酒席十分丰盛,满满的都是肉菜,白玉娴敬酒时就发现比自己家办得强十倍,鸡鸭鱼肉蛋野鸡野兔野鸭子罗列桌上,吃得亲朋好友满嘴都是油。
第一拨酒席撤下开始分大小。
所谓分大小,就是给前来参加婚礼的本家长辈和亲族长辈磕头,朋友近邻都是直接上礼钱,登记在礼单上,不参与分大小,长辈们则是分大小时新人磕头后才给钱。一个老人站在桌后,架势有点像后世的司仪,旁边有个记账的,是余二叔。
凉席上已铺着上头被,软软的不会硌着膝盖,白玉娴心里安慰了些,之前她就担心跪在凉席上会很硬很难受,现在周围围满了人,都等着分大小。
他们第一个拜的不是长辈,而是毛爷爷,老人家洋洋洒洒对其一阵歌颂,然后正式开始。
首先是余奶奶,坐在桌前长条凳上接受余庆国和白玉娴磕头,二人叫过奶奶后,老人家笑眯眯地点头说好,从裤腰里拿出一个红包,却没有给孙子孙媳,而是给了桌后的老人。
“二十块!”老人点清数目,身边的余二叔迅速在礼单上记下。
接着是余父余母、余二叔余二婶、余三叔余三婶和余四叔余四婶、各位堂兄堂嫂、再往后就是本家近房里的各个爷爷奶奶、伯伯大娘、叔叔婶婶、堂兄堂嫂、本家的头磕完了,接着是亲戚,姑奶奶在前,外祖、舅舅家在中,姨妈极其表亲们在后,很是讲究,紧随三者之后的是各家的表兄表嫂、表姐表姐夫等,凡是成家立业的都要拿一份礼钱,弟妹们不受礼。
值得一提的是余庆妍姐妹六个都是姑奶奶,她们和丈夫排在亲姑姑之后、外祖家之前受礼,似乎是商量过了,每对夫妻都给了五十块磕头礼,给钱时引起无数惊叹声。
其中只有余父、余母像余奶奶一样是坐在桌前长条凳上受新人磕头,其他人都是由那位司仪老人依照名单叫他们的名字连着余庆国白玉娴对他们的称呼,然后新人直接对着桌子磕头行礼,他们就把磕头礼交给余二叔登记。
除了余庆妍姐妹外,其他人家给的磕头礼钱有多有少,多则十块,是余庆国的叔叔姑姑舅舅姨妈们给的,少则五块、两块、一块。
白玉娴默默记在心里,方便以后回礼,从磕头礼的高低上差不多能明白远近亲疏。
大小分完,没坐席的人们忙去坐席,余庆国的拜把兄弟开始上菜,白玉娴回到新房没多久又随着余庆国一起敬酒,忙到下午三四点钟,送走在自己出嫁后来余家的娘家人和送嫁的女孩子、抱鸡的小女孩,婚礼才算彻底结束。
除了早上在娘家吃俩白水煮鸡蛋,到现在白玉娴是滴水未进,而且听长辈的意思,他们已经省略了一道祭祖的程序,实在是大家不敢去祖坟前烧纸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