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夏侯兰出殡的日子。
她到的时候,天色还很早,她看着挂满白绸带的院子,心里一阵苍凉。
老夫人去年的大寿仿佛还近在眼前。她与夏侯兰的初识,初遇都是在那一天。
她的兰姐姐,她最好的兰姐姐,却在这喜庆的年节里,永远离开了她。
郑言城从房里出来,瞧见乔沐夏站在一株白梅树下,呆呆地看着树上的梅花。她的丫鬟陪在她身后,一脸担忧。
他知道乔沐夏是来干嘛。想到自己曾经答应夏侯兰会娶乔沐夏,郑言城心里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纠结和不安,他没有办法说出来。或者说他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么多年,他自己一个人去承担思考,他已经习惯了。夏侯兰的父亲与他侯府有大恩,夏侯兰的心愿就应当是他的心愿。大丈夫应该诚实守信,答应过的事情也要尽力做到。这对他郑言城而言,是一种责任感。
可是乔府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想到乔夫人和乔沐春曾经做出那种下流无耻的事,他便如鲠在喉。老夫人和母亲都不同意乔家的婚事,都把他的承诺当成是安抚夏侯兰的不得已。郑言城不知如何说服两位长辈,他不想不孝,却也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准则,尤其是——
他又看了看乔沐夏,心里却有一种不想承认的窃喜。
——尤其是他对乔沐夏,有一种淡淡的感觉。
这感觉从何时出现,他不知道。或许是第一次相见时那双黑白分明的好奇眼睛,又或许是寺院相遇时她在红梅林里的朗朗笑声,再或者,是那晚万家灯火的除夕,她靠在他胸口那一刻的坚韧安静。
“姑娘,郑公子来了……”含若眼尖,瞧见了不远处的郑言城。
乔沐夏闻言有些慌乱,她回头看过去,见郑言城正走来,淡淡一笑道。
“郑公子。”
“乔姑娘,天色尚早,不如去大厅休息一下。”郑言城看乔沐夏的脸色并不好,便说道。
乔沐夏摇摇头,又看向一旁的白梅:“不知道这白梅可否让我折下一枝?”
郑言城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株梅树,上面的白梅的确开的正好,花朵皎洁赛过白雪,香气幽微,虽不如粉梅娇艳红梅浓烈。但却别有一番滋味。只是这梅花一直得老夫人亲自照料,是当年由老夫人和已故的老侯爷亲自种下的,平日里养的很是精心,如今乔沐夏要折,被祖母发现,那是万万不可的。
“这白梅是祖母的心头好,怕是不能。”郑言城道:“五姑娘要这梅花做什么?”
“这样啊……”乔沐夏有些歉意地看着郑言城,“是我莽撞了……其实我只是想着日后不便再来侯府,想折一枝白梅作纪念。”
郑言城闻言眉头一皱。
她继续道:“兰姐姐就像这白梅花,每每想起她,就觉得我也要成为像她那样美好的人。”
乔沐夏的手指抚上那朵白梅。
淡淡的香气萦绕开来,似乎缠绕在指尖,又飘在鼻翼。
她嗅了嗅,淡淡道:“凋落仍如雪,开时不见春。”
郑言城忽然伸手上前,乔沐夏还未反应过来,一朵梅花已然出现在他手上。他把手一伸,放在乔沐夏眼前,低声道:“虽然一枝不行,不过一朵尚可。”
他声音低沉清冷,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乔沐夏呆愣了一下,看着掌中的那朵白梅花,又看看郑言城,心头猛地涌起一股暖意。
“多谢。”她伸手接下那朵白梅,放在鼻尖闻了闻。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谁在碰我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