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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青花瓷下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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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陆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陆晚庭,也是朝廷特派下来监管御窑厂的钦差。

锦衣卫指挥使官居正三品,按说,这么大一个官到这里监管制瓷,实在是大材小用之举。但因为前段时间珠山御窑厂的陶官刚因渎职罪被判了斩刑,朝廷又深感窑厂近年来内部疏于管理,混乱不堪,不严厉查管一下怕往后将越发难以肃清,所以特意派下这么一位大官坐镇,一则以防监管之位空缺,快到年关时出什么幺蛾子;二来,则是要亲自在景德镇内挑出一名合适的人选出来,成为新一任的督陶官。

这也就难怪燕玄顺会对他恭敬到近乎谄媚,毕竟,由陆晚庭选在端午这个节日,亲自将宣德帝对燕玄家新进瓷器的赞赏之词带到万彩山庄这一点来看,似乎别有一番深意。

因此,被当晚偌大一场暴雨冲刷一新的万彩山庄,如今笼罩在一层喜忧掺半的雾气之中。喜的是燕玄如意的亲事刚敲定,来自京城的这位大官又似乎即将带来某种喜讯。忧的是,偏偏赶在有贵客临门的时候,庄子里就闹出了人命,且尸体就出现在陆晚庭的眼皮子底下。

那个死去的丫鬟名□□燕。

虽然怕引起旁人的怀疑,我一直没能明着打听,但从喜儿嘴里零零碎碎听来的东西,或多或少能让我了解到,为什么喜儿会跟她很熟,并且对她的意外死亡反应会那么强烈。

那是因为就在半年前,她和喜儿一样,都是伺候燕玄如意的丫鬟。

又因为年纪跟如意小姐相仿,所以伺候如意的时间还比喜儿早了很多,原本和如意是形影不离的,但后来被燕玄顺指婚给了管家的儿子,于是被迫搬去了前院做事,从此不再继续伺候如意。

一晃半年过去,不知怎的突然竟跟庄里的制窑师偷偷好上了,还被人捉奸在床,这对于一惯极为讲究门风家规的燕玄家来说,无疑是种莫大的侮辱。所以捉奸当晚,燕玄顺就命人将她吊起来一顿毒打,许是中间还掺杂着对如意离家出走那股子未消的怒气,所以惩罚格外严厉。简直就跟逼供犯人一个样,这叫一个身娇体弱的丫鬟怎么承受得了,又唯恐这样的罪还会遭受第二次,因此第二天趁人不备,她寻机逃离了看守她的屋子,并投湖自尽,想来是怕被捉回后将受到更大的惩罚,便索性干脆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很悲惨的一个结局不是么。

偷情罪不至死,即便觉得丫鬟的所作所为辱没了门庭,把人赶出庄子也就行了,何必将人毒打到宁可选择自杀。何况这种事错不在一个人,分明是两个人的错,但受罚的却只有春燕,另外那名制窑师,别说惩罚,就连名字都不见人提起,这对于春燕来说何其不公。

但这因种种不公而导致的悲剧,似乎很快就被山庄里的人们给淡忘了。

最初县衙门里来人查验尸身时,看得出来,庄里上下还都有些小小的悲痛和慌乱,似乎节日的气氛都被这悲惨的事情给冲淡和冷凝了,毕竟那丫鬟是自小在这庄子里长大,或多或少平时都有过接触,所以乍一见她这样悲惨地死去,未免兔死狐悲。

只是短短三天过后,就不再有任何人提及此事,包括喜儿。

我记得刚发现尸体的那一晚,她一宿都没睡着,尽管窗外雨声很大,仍是能听见她捂在被窝里时不时发出的抽泣声。但到了第二天,她就跟没事人一样了,只字不提春燕投湖自尽的事,仿佛那出悲剧从未发生过,也从未亲眼见过。

当然,这一点并不奇怪。

身为家奴,倘若持续对自己曾经同伴的死表现出显见的伤心,那才奇怪,因为那样势必会让主人见了不开心,而主人一旦不开心,以后的日子谁能好过?喜儿年纪虽小,这一点却是明白得透彻,就像她虽是被主人拖着离家出走,但回来后过错全是她一人扛,避免不掉的一顿饱揍,连工钱也扣去了大把,但在我面前,她从没对此表现出过任何一丝怨念和委屈。

所以不由让我更想念自己的世界。

迫切想回去,但到底怎样才能回去。

无限苦闷中,一件事的突然发生,有如火上浇油,让我回去的心变得更为急迫。

那是在春燕死后的第七天。

头七夜,死者返家夜。

春燕跟她丈夫在外院有间小屋子,成亲时燕玄顺赏给她丈夫的。自春燕死后,屋里就不再住人了,但为了头七,里面仍是被打扫一新,布置成当日两人新婚时的模样,又简单做了个灵堂,供着春燕的一口薄棺。

据说春夜被放进棺材前,在门口的板上停了两天两夜。一则是为了让仵作验尸,另个原因,则是她尸体的样子实在太过骇人,若她有爹妈或别的血亲在还好,但她早年独自被卖到燕玄家,所以碰上这种事,全庄上下竟没有一人敢去给她换上殓装。

第三天尸体实在臭得不行,燕玄顺只能出重金从庄外请了位专门给人殓尸的婆子,这才勉强将春燕的尸身给收拾妥当了。但那婆子据说一收拾完尸体立刻就让人杀了两只大公鸡,取了鸡冠处的血,将脸和手脚抹了个遍。之后也不擦干净,就带着这么一身腥臭的污血,捧着一本厚厚的经书,坐在一块洒满香灰的木板上,满嘴念着阿弥陀佛一路让她徒弟给抬出了庄子。

出庄后隔天就病了,所以竟把那笔丰厚的佣金给差人退回了庄子,说这钱实在太‘重’,她要不起。随着这些钱她还附上一封信,大意是说,头七那晚一定要做得隆重一些,那姑娘死得怨气太重,若不趁着回魂夜伺候妥当了,只怕以后更难处置。

既然是这行当经验丰富的老者所说,燕玄顺不能不听,所以七天来,一切丧葬事宜都给安排得井井有条,还收罗了大量的茱萸,在春燕投湖的地方烧了,将烧成的灰连同纸钱一起撒在湖里,又按着请来超度的和尚的指点,将桃木做成围栏,从此将那处原本可在夏天采藕和垂钓的浅滩湖,变成了一处只能远眺的观景湖。

这样七七八八弄到头七那天,天气挺好,阳光照得庄里一片金光灿烂,喜儿便兴致勃勃用小车推着我出门,说要带我去凑凑热闹,看些好玩的。

其实那时我的腿差不多已经走得比较利索了,但不想让他们看出来这点,所以我始终都还没有丢弃手里那两根拐杖。因此既然能由人推着出门逛,何乐而不为。

谁知她就把我推到了春燕的家门口。

她家门口果然热闹得很,无论是做主人的还是坐下人的,许许多多人都集中在那儿,说说笑笑,或者烧香的烧香,化纸钱的化纸钱,几乎跟过节似的,

正因为门口过于热闹,所以显得里头那间小小的,又不怎么透光的灵堂,看起来就格外的有些阴暗。

暗幽幽的光线里一口朱漆棺材停在中央,柳木的,虽说是叫薄棺,但因是庄主掏的钱,所以用料其实还挺厚,上面挂着快大红缎面被子,绣着金色寿桃和桃花,这么明艳的颜色,跟屋里的暗对比下来,让人远看着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此喜儿说要推我走近些看那些人摆七,我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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