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将至年末,便是四季温和的雍京,也开始显出几分清寒萧索。
黑甲营中,八千新兵整顿完毕。如长龙般的队伍急急出发,不过片刻就贯穿了雍京郊野,像一条巨大的盘龙离京而去。
“夫君——!!”一声尖锐的喊叫伴着踏踏的马蹄声从城门的方向传来。
付归麟被这声喊吓得猛一回头,便见一圆润的球在马匹上颠三倒四飞奔而来。哦等等,她眯起眼睛看了看,敢情那不是个球,是个圆润的姑娘。
那圆润的姑娘来得近了,这么一瞧,模样倒也挺好看,就是那骑马的姿势,诶诶诶,你这绳子倒是握牢了呀!天哪天哪,腿不够长还骑这高头大马,你倒是把那马镫子踩紧啊!
哎哟我去!要摔了,摔了!
眼见梁梓潇便这么从马上摔出去,她人是摔飞了,可这马还在跑,直直地朝付归麟一行人冲撞而来!
付归麟大惊失色,心里直喊完了完了,还不曾娶上夫郎这辈子就要让一匹马给交代了!
宋清歌面上则是闪过一丝急怒之色,身影一动一闪,一把将那圆润的姑娘抱在怀中护了个结实,接着却又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她脸更黑了一分,不都说为伊消得人憔悴吗,怎么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这小郡主竟又吃重了不少!
“吁——”护住了梁梓潇,宋清歌才往付归麟那头看去,好在,四皇子的队伍就在一旁,他的侍卫原景跃上那匹脱缰的野马,将马擒住了,没人伤着。
“你来做什么?!”
梁梓潇的身影一出现,宋清歌立马就认了出来。她见到梁梓潇的那一刻,心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跳动。就在梁梓潇摔飞之际,那种心慌,竟从未有过,想到这里,宋清歌莫名地恼火,声音更是厉了些。
梁梓潇为了赶过来,一路飞马,还差点摔着……两月不见,没想到宋清歌一开口就吼她,不由得委屈,扭过头不答话。
宋清歌难得见梁梓潇这般使小性子,看着她那微翘的小嘴心里一软,想想自己的语气也不太好,便将人放了下来,缓了缓道:“郡主寻我何事?”
接着她又问了一句:“方才可有伤着?下次莫要骑那么高的马了,你的如意呢?”如意是梁梓潇的一匹小母马。瞧着梁梓潇骑的这匹,倒像是……
“我把吉祥给你送来了。”梁梓潇本就没多少性子,听宋清歌关心她,便高高兴兴地指了指被原景牵住的马。
定睛一看,果真是吉祥,马耳朵后有一小撮白毛。
吉祥和如意,是之前宋清歌带着梁梓潇外出游玩的时候买下的,养了一段时间,宋清歌还亲自给这两匹马训练过。至于名字么,当然是梁小郡主取的。
吉祥已经六岁,是匹高大的母马,而如意才一岁多,不太高,刚好够梁梓潇平时骑着踏踏青。
“有了吉祥,你便无需走着到北疆去了。”梁梓潇原本是要骑着如意,拉着吉祥过来的,可一听新兵已经发动了队伍,她担心宋清歌走了,这才一把抓过吉祥飞马出城。
宋清歌心中柔软,低头摸了摸眼前这人还红扑扑的脸,笑道:“我少年时便随师父行走江湖,这点路根本不算什么……日后再这般莽莽撞撞,我若不在你身边,谁来护你?”
这话让梁梓潇忍不住羞赧,她有些紧张地反驳道:“我素日还是很稳重的……”
稳重么?这抱在手里的重量的确是挺稳重的。见宋清歌眼中笑意更甚,梁梓潇倒是不争辩了,弯起了眉眼转而说道:“我还给你带了衣裳来。”
说着她走到吉祥旁边,从马上的包裹里,取出一件披风。
“你……”这不是上次,宋清歌气恼之下扔还给柳盈盈的披风么?其实当时她确是舍不得的,没过多久就后悔了,可再去陈百夫长的营帐的时候,柳盈盈早已离开了黑甲营。
“厚些的衣裳早已让府里的人送到军营了,想必你也收到了。这披风我花了数个日夜为你缝制的,一直想亲手给你披上……不许再还回来。”梁梓潇鼓着包子脸轻轻地瞪了宋清歌一眼,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将披风给她系上。
宋清歌一直低头看着梁梓潇,仍是副包子样,眉眼间却隐隐有了少女别样的风韵,心里的悸动与往日更不相同。
“诶!”梁梓潇披风还没系好呢,便被宋清歌拥入了怀中。她包子脸猛地一红,这还是除了在床上,夫君这般主动抱她……
而这一头,付归麟被宋清歌家的吉祥吓得小脸灰白,她胆子不大,好不容易才将噗噗跳的小心肝稳了下来。她朝马上的少年看去,与众人一起,忙向原景道谢。
“不必。”原景看着就是个冷酷的少年,面对众人的道谢,只是面无表情地略一点头,然后就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往四皇子身边走去。
偏偏走过付归麟身旁的时候,付归麟眼尖地发现原景的耳朵角红了。竟然会害羞……
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付归麟弯了弯嘴角,却见远处,四皇子正骑在马上,冷冷地朝她们这边瞧。她顺着梁逸的目光看去,转头便见宋清歌抱着那圆润的小姑娘,脸上的温柔如同冰山化雪,那是她未曾见过的。
该不会是马匹扬起的尘土迷了眼,要不这眼睛怎么就出现幻觉了……?付归麟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宋清歌。她一直玩心重,西月国那么多男子争着抢着要入六王府,她却从未对谁动过心心,谁知道刚要动心,就弄错了对象。
又听见身边的士兵纷纷议论了起来,原来那个小姑娘,是梁帝最宠爱的郡主,梁梓潇!
“宋清歌,还不快走!”付归麟一嗓子嚎出去,宋清歌立马又恢复了冰块脸。果然是幻觉啊!
刚才那么温柔的宋清歌,嗯,一定是她的错觉。付归麟自欺欺人地想着,心里就跟打翻了醋似的直冒酸泡泡。她没好气地朝宋清歌哼了一声,然后善意地对梁梓潇露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扭头便走。
“他是……?”梁梓潇好奇地看了付归麟一眼。
“林归付,同个营的。”宋清歌见到付归麟的反应有些好笑,她松开了梁梓潇,似是有些不舍,“我该走了。”
梁梓潇的眼睛微微一黯,随即又明亮了起来,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只道了一句:“夫君走好,我定会念着夫君的。”
长龙般的队伍再次渐行渐远,梁梓潇就那般站在路边上,一直望着宋清歌远去。
宋清歌一手牵着吉祥,迟迟未回头,直到身旁的付归麟酸里酸气地小声道:“没想到你竟是郡马爷,也难怪你不肯随我回西月做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