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也不皱一下便一口应承了。
大理这地方,本就是少数民族聚集之处,交通又不发达,高官政要不多,地主老财却是一抓一大把。
他瞧着舒沫的衣裳,心忖这不知是哪个乡村旮旯里钻出来的土财主。
大约是第一次进城,不想惹事,这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破财消灾。
不如,再吓她一吓,让她把剩下的一半银子也出了。
舒沫站起身来,吩咐:“立夏,结帐。”
“慢着!”掌柜的打定了主意,上前一步,挡在了舒沫身前。
“还有事?”舒沫不动声色。
“死老头,小姐已答应赔银子,你还想怎样!”绿柳登时大怒。
从来只有她给别人气受,几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在自家的地头上,让个破酒楼的小掌柜欺侮了去,岂不是天大笑话?
“打坏东西只赔一半,走遍天下也没这个理!”掌柜的理直气壮:“除非你把剩下的银子也补齐,否则别想出这个门!”
龚千均实在看不下去了,捋着长须摇头晃脑:“久闻荷香居乃大理第一酒楼,果然是待客有方,敛财有道啊~”
李胜凡嘿嘿一笑,接口道:“何止啊?我瞧着这面皮上的功夫,也是十分了得。”
“可惜,可惜呀~”吴楚叹着气摇头:“错生了两只狗眼~”
这三个人一搭一唱,连削带打,连讽带骂。
掌柜的脸上阵青阵红,气得胸膛一鼓一鼓,尤自强撑:“荷香居打开大门做生意,断没有欺客的道理!但若有人上门闹事,咱们也不怕!若然不服,咱们就去衙门打官司!”
立夏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跟小姐打官司……”那不是找死吗?
绿柳拍着巴掌,大笑着叫嚣:“哈哈,打就打,谁怕谁?”
舒沫道:“这么说,没得商量了?”
掌柜的态度强硬道:“三百一十五两,少一文也不行!”
“给他。”舒沫一脸平静。
“小姐!”两个丫头愕然惊嚷。
就连向来柔和的立夏,也觉舒沫此次,退让得有些过份了。
几个老师傅也深觉诧异,只是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又在朝堂里混了几十年,不似两个丫头喜怒形之于色。
尤其是龚千均与舒沫处得最久,深知她不肯吃亏的性子,自然猜到她必定还有后着。
龚千均捋着颌下胡须,一脸同情地看着掌柜,那眼神就象是看着一个死人。
“给。”
“是~”立夏极不情愿地拿出荷包,抽出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拍:“拿去!”
掌柜的见那竟是张千两的,不由得一惊。
大理或许有很多知名不知名的土财主,但是一个小丫头,身上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一千两砸人,却绝不是土财主家养得出的气魄。
更何况,立夏的那个荷包里,分明还有许多张……
他忽然生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自己好象,看走眼了……
到底是大酒楼的掌柜,经过风浪,内心虽不安,面上还维持着镇定,口气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恭敬:“小人这就去找银子。”
“不着急,”舒沫笑了笑,缓缓坐回椅子:“先叫东西,呆会一起结帐。”
掌柜的一愣。
不信闹了这一场,她还有心情坐下来品尝美食?
舒沫自顾自地点餐:“一坛东溪玉泉,一壶苍山云雾。嗯,另外再上二十套杯盘好了。”
转过头,笑容可掬地望向三位老人:“我,没记错吧?”
掌柜的躬着腰,小心地问:“若小人没有听错,夫人点了二十套杯盘?”
“怎么,这么在的酒楼,连二十套杯盘都没有?”舒沫将脸一沉,娟秀的面容不怒自威。
“自然是有的,可……”谁进酒楼不点菜,只点餐具的?
“有就行了,”舒沫看他一眼,笑眯眯地问:“怎么,怕我不给银子?”
她态度可亲,声音软糥,偏这软糥里,又杂了丝不易察觉的韧劲与狠劲,听得人直发碜。
掌柜的欠了欠身,回到柜台后:“好的,夫人。”
心中大抵也明白,这位夫人,怕是想砸几套碗碟出气了。
再一想,她愿意花银子,砸再多,又关他鸟事?
很快,酒,茶,餐具都送上来。
立夏和绿柳执了酒壶,茶壶,斟茶的斟茶,倒酒的倒酒。
“有酒无菜,失礼了。”舒沫微笑。
“这种地方,不吃也罢。”吴楚满不在乎。
舒沫取了茶杯在手:“以茶代酒,敬三位。”
三人各自一饮而尽,亮杯。
舒沫微笑,将空杯亮了亮,温柔地道:“砸~”
绿柳上前,抄起盘子毫不犹豫地砸向大理石磨就的地板。
“咣当”一声脆响,盘子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