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替她梳梳头发。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她的头发竟然长到这样了。
好像回到那个十八岁,她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那时还是美好的,鲜活的,没有那么多痛苦的。
雷绍衡抓着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微垂的眼眸抬起,望向她不见底的如深潭的双眼。
他低声说着,捧着她的脸对着她的唇吻下去,喉咙好似堵了,“我怎么让你这么累,怎么让你这么辛苦……”
怎么让她流最多泪的人,怎么就会是他?
412:尾声——我们会生气[VIP]
平静没有起伏的日子似乎让人感到麻木。
雷绍衡给蔚海蓝喂饭倒水,每一件事情都亲力亲为。
他开始守着她,哪里也不去。每天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蔚海蓝的身边。有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坐一个下午。有时候他也会去书房找上一本书,然后折回到她身边,给她静静念上一段。而蔚海蓝,依旧是没有反应,只是她已经开始连进食都成问题。不是她不吃,而是一吃就吐,吐得很严重。
魏森说,“雷先生,药物虽然控制了蔚小姐的心脏病,但是并不能得到控制。蔚小姐的潜意识里还是想要活下去的,所以她并不排斥食物。但是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在反抗食物的补给,所以才会这样。事实上,蔚小姐的意志力已经算顽强的。但是这么下去,我也不敢保证她还能撑多久。”
雷绍衡一听,一句话也不说就让魏森滚。
这样的话听太多就会厌恶就会当成是空的,没有一点作用,期待在每一分每一秒里被吞噬,所有的渴求都开始化为埃土。
最最卑微的尘土。
任何东西,都有枯竭的一天。
花会自然凋谢,叶子会枯黄。
眼泪这个东西也是。
蔚海蓝哭着哭着,眼睛终于流不出一滴泪来,只是红到不行,也刺痛到不行。于是就闭上了眼睛,她静静地坐着,明明是在呼吸的人,好像灵魂抽离了一样,根本就不存在一样。雷绍衡的手还握着她的,她没有哭,却甚过哭泣。寂静的房间里,总有一种哀愁,悲鸣似的呜咽,挥散不去,躲避不开,缠绕着缠绕着,如枝桠藤蔓袭上心头。
夜里的时候,就最怕这样的呜咽,揪得人心慌乱。
雷绍衡亲吻她的手背。
他望着她纤细白皙到几乎可以血脉的手,低声的开口。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我想和你走的……”雷绍衡说到这里,眼前朦胧起来。握住她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些力道,坚决的,沉沉的,缓慢的,无力而不能的说出那不曾说过的话,“想和你走。”
仍旧是寂静。
寂静如死一样的哀沉。
可是忽然,她竟开口回应他。
也不过是两个字,就让他睁大了眼睛。
她以很轻的缥缈不定的女声道,“说谎。”
这两个字是心头的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了雷绍衡的心里边。这么多年来,他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快乐,痛苦,情不自禁有几分,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此时此刻,他听见她对他的判刑,不过是一声“说谎”,竟让他无颜以对。
对她说了谎,那一次又一次的谎言。
他果然是要下地狱的人。
雷绍衡将她抱上床,蔚海蓝也由他抱起,她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替她盖好被子,却发现她又开始流泪,他用指尖擦去,瞧着她在哭泣里无声地睡了过去。今夜若是有梦,是恶梦,还是好梦,他不知,他在床沿看了她整整一夜。
黑暗散去,新的一天终是到来。
魏森来替蔚海蓝检查身体,检查后向雷绍衡又是说道,“她的身体很虚弱,心脏受到压迫,持续的吐血,肚子里的胎儿也造成压迫以及供给不足,母体随之会影响。精神状况又不佳,每况愈下,她的痛苦如果不能缓解,哭的太久,眼睛也到了极限,再继续下去她会成为瞎子,然后有生命危险。”
克制着的雷绍衡顿时怒火爆发,一下揪住他的衣领,指着屋子里的蔚海蓝道,“我要你给我治好她!治好她知不知道!治不好她,你也给我去死!”
“雷先生!请你冷静!不要这样,这样会吓到蔚小姐的!”魏森低声说道,呼吸困难。
雷绍衡揪着他的动作一窒,随后无力地松开。
魏森好不容易得到新鲜空气,大口喘息了几次,又是说道,“孩子留还是不留,雷先生早做决定吧。”
雷绍衡默然立在门口,整个人一夕间苍老了十岁,咬牙说道,“孩子打掉!催眠的事,我不准!”
他豁然转身离去,没有再进房间。
魏森则是走进房间,替蔚海蓝作心理辅导。
蔚海蓝穿着温暖的棉衣,坐在躺椅里,那毯子还是早先雷绍衡替她盖好的。她的脸很苍白,一直是没有血色,她既不笑也没有哭,泪水暂时停止。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因为一睁开就是流泪。超过负荷后,她的双眼不听她的指挥,自动地合着,沉浸在黑暗的世界里。
许多人来过,袁圆,王谨之,风景辛,起先她还会和他们说几句话,现在却一句话也不说了。
无论是谁,都不能让她说话了。
魏森搬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对于心灵受到创伤的病人,医生会做很多开解。魏森同她说了一番话,蔚海蓝果然一句也没有应。魏森又念了一段优美的诗歌给她听,她也好似没有知觉。书还翻开在膝盖上,魏森默默抬起头来。
魏森说,“我曾经治疗过一个女孩子。”
“她爱的人,不再爱她了,她却接受不了。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后,她封闭了自己。后来她的哥哥就把她送到了我这里,他让我帮助他的妹妹恢复健康,让她忘记那个爱着的人。我是医生,也是催眠师,我接了这个病人。在实施催眠治疗时,我问她,你真的要忘记吗。那个女孩子点了头,她说她不想再去让他讨厌了。因为他已经不爱她了。她管不住自己,就让她忘记吧。”
“几个月以后,她恢复了,变的很好,一切都很好。对于那个人,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的哥哥也很高兴。”
“听说她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丈夫是法国人,定居在法国。”
“有时候忘记一个人,也是很幸福的事。”
“如果你太痛苦,不如忘记怎么样?”
魏森温柔问着,望向蔚海蓝的眼眸深处。
蔚海蓝也似瞧着他,却没有真正将他瞧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