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毕,箫声起,谢衡挺直背脊坐在凳子上,仿佛一只高贵的仙鹤般,悠扬清脆的箫声传出,立刻吸引了众人,相比于先前的琴声竟然丝毫都不逊色,恰似一位郎君心慕佳人的欢快,竟比琴声听起来更加婉转传情。
上一世,某人曾经说过,《湘郎顾》的第一段箫声必须是激荡的,不能如曲谱记载那般温柔而入,那样不仅被琴抢了先机,再到后来就会受琴所控,再无主导之力了。
琴音再起,依旧婉转动人,谢衡对这首曲子倾注了她所有的热情,玉指拨动间,身子微倾,这样的技法不用说,确实是李大才子的手法,因为据说这样能够压住一些跳跃的琴音,而看过李臻弹琴之人,定然能分辨的出谢衡这动作是从谁那里学来的,不管是李臻特意教的,还是谢衡无意间学会的,他们之间的绯闻那就是板上钉钉,传定了的。
若是上一世的谢嫮,试问她又该如何应对这样强大的谢衡呢?
琴音还未落幕,箫声便赶了上去,接替了琴音的尾声,这一段的箫需吹得绵长一些,这是整首曲子的中段,正是感情浓厚之时,多一些哀怨,多一些纠缠,这才能更好的把情之一事用音律表达出来。
在场众人皆醉于此箫声中,若不是他们亲眼瞧见,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曲哀怨缠绵的音调,竟然是从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口中吹奏而出。
李臻虽坐在人群之中,但一颗心早就跟着这一首曲子上上下下,琴音固然妙绝,但那是靠的这首曲子本身的韵律,箫声才是这曲子的点睛之笔,那姑娘吹奏起来的声音,仿佛就是从他的脑海中出去的那般,与他心底的旋律完全匹配,这是一抹与他多么契合的灵魂啊,李臻痴痴的听,痴痴的看,完全陷入了惊艳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最后一段箫声也是亮点,这是整首曲子中,唯一一段,需要琴箫合奏的,琴声清脆悠扬,箫声若是缓慢了,那就容易被琴声盖过,继而后继无力。
谢嫮自这段开始就运足了气,利用手指的间隙,将一声声短促的箫声吹奏而出,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快过一声,这种断气的吹奏方法,是李臻三十岁之后才参悟出来的,上一世谢嫮没有资格让李臻教,全都是靠她自己记下来自学而成的,幸而她对音律还有些天分,再揣摩了一年半载之后,才堪堪懂得了些技法。
而现在,这种断气的技法李臻还没有参悟出来,以至于这样急促欢快的箫声传出之时,就连他自己也惊呆了,他从未见过有谁能够把音律控制的这样精确彻底,他是服了,彻底的服了。
谢衡的琴声渐渐弱了下去,颇有些跟不上谢嫮的箫声,一场琴箫追逐,最后以琴声后继无力而堪堪落败,一曲毕,掌声四起。
谢嫮放下洞箫,轻松的站了起来,将洞箫放在凳子之上,神色如常的走了下去,而那边谢衡却是双腿发软,站起来之时,竟有些支撑不住,一把按在了琴弦之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声音,吓了宾客一跳,也吓了她自己一跳,匆匆抬起了手,低头走了下去。
一曲毕,谢嫮一战成名!
凡是那日去静安侯府参加过老夫人寿宴的宾客都知道,归义侯府谢家二房中出了个了不得的姑娘,一口箫吹得那是空前绝后的。(噗,我为什么会选吹、箫这个技能呢。好害羞。)
谢嫮对于这无心插柳的成果很是无奈,也并不打算去赶这风头,毕竟她是有作弊成分在里面的,谢衡这个年纪,能把一手琴练得这般炉火纯青,也是难得至极的,不怪谢嫮上一世比不过她,谢嫮也是参透了三十六年,才有了如今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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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之后,邢氏特意召了云氏去问,还对云氏稍稍责怪了几句,说云氏不懂事,明明有个这么出色的女儿,偏偏什么也不说,凭的埋没了才华云云。
云氏也不敢辩护,她是知道谢嫮没事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看书写字弹琴,可是她只当那些是她小丫头的爱好,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这个做娘的也很惊讶的。
邢氏又对云氏吩咐了好些话,无非就是要把谢嫮重点培养,这么好的苗子,千万别浪费之类的,云氏不好说什么,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谢嫮的名声传了出去,连谢韶都不禁感叹:“哎呀,我就知道我妹子不是池中物,早晚有一天要化作金鳞飞上天的,来,跟哥说说,你那本事从哪儿学来的?”
谢嫮已经被他烦了半天,连书都看不进去,白了他一眼,谢韶也不在意妹子不待见他,仰在她耳房里的太师椅上晃荡着脚,说道:
“你这本事要是早点显出来,没准那李臻早就成我妹夫了。”
谢韶口无遮拦,谢嫮只好放下面前的书,冷冷的看着他,谢韶这才有了自觉,把嘴巴闭了起来,两人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竹情从外头慌忙跑了进来。
竹情素日最是妥当稳重,今日这般慌忙,可见前院出了事,谢嫮从书案后头走出,对她问道:“怎么了?”
竹情咽了下口水,气喘吁吁的说道:“姑娘,前头派人来传话,说是有人上门提亲来了。”
“……所以呢?”
谢嫮一挑眉,不知道竹情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有人上门提亲,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谢家如今还有四个未嫁的姑娘,三姑娘谢衡,四姑娘谢钰,全都是待嫁的年纪,有人来提亲很正常啊。
竹情气喘,说不清话,急得跺脚,稍稍缓过一些后,才说道:
“哎呀,姑娘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呢。有人上门来提亲了,来提姑娘你的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