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伸手拉过元春的右手,说道:“我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仁儿也算是有了出息,成家立业了。我也想着要想想清福,这镯子便传给你了。”
元春不意顾氏竟这般干脆,一时愣在了那儿。
顾氏将玉镯给元春带上了,拉着元春的手左看右看,叹道:“一双十指玉纤纤,腕白肤红玉笋芽。这样的好物件,果然还是你们年轻的小媳妇儿带着好看。”
“这……这太贵重了!”元春忙说道。
还不等她推辞,顾氏便假意翻了脸,瞪着她说:“我郝家祖上也是有权有势的,可惜后来家道中落,竟是大不如前了。这个镯子,说是郝家当家太太的信物,如今也不过就能调遣这一府的人罢了。你若不嫌弃,那便好生收下吧!”
元春自然不能说嫌弃!
只得收下了镯子,又再三谢过了。
元春在郝家过得极是顺心。
只可惜,在郝家过得越是顺心,倒是越发的衬托出了回门时的不如意来!
三朝回门之日,王夫人早早儿便打发了人来请。
贾元春见了亲自前来的周瑞家的,很是为难。
按着京中习俗,回门都是将近正午方回的,用过午膳说上一两个时辰的体己话儿,便该走了。
若为着多团聚些时候,早点儿回去,也是有的。
只是这周瑞家的来的实在早了些!
莫说顾氏原就因为身体不适,起的比旁人晚些,此时不过辰时,贾母都还没起呢!
未拜见了婆母未向婆母辞别,如何回门?
总不见得大不孝的,去将婆母唤醒吧!
元春僵着一张脸,一直等到了巳时。
等东跨院里的丫鬟来报老太太要用早饭了,这才同郝楠仁一道,姗姗来到顾氏房里,伺候她用饭。
顾氏笑着拉着元春坐下,摇头道:“咱们家里,除去使唤的人,也就我们三人,很是不必讲究这些个!”
“难得伺候一回,您受着便是了。”元春说着,复又站了起来,“旁日里我偷个懒,您不计较便是。今儿却是回门的日子,便该从一早儿便做足了礼数!”
顾氏见她说的在理,便点了点头,不再多权。
食不言寝不语,待用过早饭,顾氏才开口问道:“荣国府可来人接了?”
元春点了点头,命人将周瑞家的带来了。
周瑞家的见了顾氏便是好一通奉承,自觉说足了好话儿,这才开口说了正事:“亲家太太,我们家太太特地一早儿便打发我来,接姑爷姑奶奶三朝回门!”
顾氏闻言,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接姑奶奶回门,娘家人来得早了,既能说是想念女儿,也有可能被人传作是看不起女婿家。
再一个,来接回门的,通常都是新媳妇的兄弟。
即便是那贾宝玉年幼无知,不还有个堂兄贾琏?
好歹也是正五品的官身,只有个堂姐长脸的份!
怎么着都不该是派个奴才来啊!
元春回了荣国府后,见了王夫人,叙完离别之情后,头一个要问的便是这件事儿:“母亲,为何不叫琏儿来接我回门?”
王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琏儿年轻不懂事儿,哪里做得好这些?再说了如今他可是你父亲的顶头上司,你父亲哪里还乐意搭理他?”
“别说如今琏儿在工部做的极好,便是他当真一事无成,那也比叫个奴才来接要好上千百倍!”元春一脸失望。
王夫人也挺失望的。
周瑞家的是她最信任的心腹,连宝玉都要叫一声姐姐,却被女儿说成这般……
只是今儿到底是三朝回门的大喜的日子,也只得换了话头,随意捡了件事儿来说。
“我的儿,咱们不提这个了。”
“自成婚后,姑爷带你可好?姑爷府上有没有屋里人?有没有心思不正的小丫头?母亲这儿倒还是有些人手的。”
元春摇了摇头:“姑爷一心向学,哪里有这个心思?”
王夫人左右看了看轻声道:“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就说你珠大哥哥吧,一样的读书人,当年也纳了几个屋里人侍候着。”
“再不然,我这儿给你准备了金钏,带回去叫姑爷收了房,总比那些郝家的家生子好些。你可千万别学你那个敏姑妈,死活拦着不叫夫君纳妾又如何?还不是只留下个闺女,落得个无子送终的下场!”
元春自然是拒绝的。
因而叫王夫人恼羞成怒的说了几句,最后带了一肚子的委屈,从荣国府回了郝家。
郝楠仁也不好去宽慰她,毕竟那是自己的丈母娘。
自己这个做女婿的,总不能顺着妻子去抱怨丈母娘的不是,更不能随了听了丈母娘的话儿去做出些膈应妻子的事儿来。
一路无话。
幸好,回到郝家后,有件喜事儿等着他们。
夏存良已是在郝家正厅等候多时了。
他心知郝楠仁是齐恒侯林海的弟子,贾元春也算是得了安国公林沁的照拂的,见了两人便带出三分笑来。
元春早年在宫中,对太监的势力还是有几分知晓的。
见夏存良亲自前来,赶忙拉着郝楠仁迎了上去。
夏存良却是叫身后的小太监捧出个锦盒来,笑眯眯的说:“圣上听闻京中竟有‘秀才娶了秀才,秀才嫁了秀才’这等佳话,特赐手书一份,以作鼓励。愿二位再接再厉,早日中举,为国效力!”
郝楠仁恭敬地接过,展开一看,却是四个大字:佳儿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