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时的记忆,最可随了一生一世,任凭万种法子,也根除不得。秦疏酒每道一句,那一句便如了重石压在慕容端若身上,叫他的心压得有些喘不上气,便是那一颗心已叫秦疏酒的细诉压至深底时秦疏酒忽然顿了语。蓦的一顿而后看着慕容端若,秦疏酒忽然说道。
“慕容大哥,你知道二姐是怎么死的吗?”
这么多年,慕容端若一直逼着自己忽略这一件事,他从来不去探究倾羽心是如何死的。因为他在害怕,他害怕当他知道心爱的人是如何惨死时,他会恨这个江山,恨这个社稷,恨这个不公的世道。所以他一直在强迫着自己,不要去关心,不要去深究,更加不要去知道一切,这般寡淡的隔绝世间一切,什么都不要去知道。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压逼着,只有什么都不知道,他才不会去怨这个世道。只是他的一直避而不肯直面如今却叫秦疏酒残忍剥开。便是那般看着他,秦疏酒轻声询道。
“慕容大哥,你可知二姐当年是怎么死的?”
不需要过问的怨恨,便是那样一声低得心都颤了的询问,足以叫慕容端若压得喘不上气。胸口宛若堵了什么,慕容端若下意识的张了嘴深着呼吸,而后下意识询道。
“她,是怎么死的?”
逃避了这么多年,他也当面对了,一句询换来的是更加凄惨的笑,秦疏酒抬了头看着顶处,一口重吸将那欲滚而落的泪强咽了回去,秦疏酒说道:“那一夜,二姐死了,慕容大哥你知道吗?二姐就那样死在我面前。我与涵叔藏在暗室里,二姐就那样死在暗室外头,我亲眼看着那些追着族人闯入书房,刀起刀落斩杀我的族人,最后连了二姐的性命也没放过。当时二姐就站在暗门外头,那一把剑就那样劈在她身上,从上而下直接劈落。二姐的血飞溅了出来,那些血就那样洒了一地,当时二姐就趴在暗门上。二姐知道我们就藏在里面,我晓得她知道,暗门的缝处,我看到二姐脸上的血,还有二姐那染红了的眼。明明那样的痛,可二姐硬是一声不吭,她用她的命藏了暗门,护了我与涵叔的性命,最后叫那些人斩杀在暗门外头。就像是恐着一刀要不了二姐的性命,接二连三的刀全都落于二姐身上,那样深的刀口,慕容大哥,你知道二姐临死前叫那群鬼魅砍了多少刀吗?”
问询,因为心中过痛,秦疏酒出声问询,这样的问询除了他何人可知?便只是听着秦疏酒的话,慕容端若的心已是痛得不能自己,便是抬了手揪住胸前衣襟,慕容端若站于那儿听着秦疏酒一字一顿轻道。
“八刀,那群恶魔在二姐身上足足砍了八刀。”
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实在不知她是如何撑着受下那八刀,只怕当时痛的不只是她的身子,还有那一颗无论如何都思不明的心。
倾羽心临死之前竟然受了那样的罪痛,慕容端若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一直强逼着不要去探明这一件事,谁知道这不去探明的真相竟是这般。
那一刻,慕容端若是悔的,他后悔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不在京都,为何事后不去探明这一件事,为什么叫倾羽心一人痛苦的死去却从未想过叫那些逍遥的人付出当付的代价。
那一刻的他,是真的悔了,悔的是自己的心,恨的则是自己的人。
慕容端若一直爱着倾羽心,即便已是过去二十年,他的心中也仍只放得下倾羽心,昔日所爱之人的音容笑貌如今再度浮于眼前,叫慕容端若的心宛如针扎一般,阵阵钻痛。
慕容端若的心,痛了,想来他再也说不出规劝之语,便是处于那儿看着露出绝痛神色的慕容端若,半响之后秦疏酒才喃声说道:“不顾江山,不顾社稷,这江山社稷乃是父亲拼死护下,我如何会不顾它。只是这一片江山当年乃是父帅替陛下夺下的,如今我要他将这一片江山还给我,难道有错?”
有没有错,又岂是一人可以道清,便是强着将心中的怨痛压制而下,慕容端若看着恍思神散的秦疏酒,而后说道:“该死,他们都给该死,可就算全部该死,兮儿你又拿什么跟宇文生斗。他太很,也太强,绝非你可扳下,就算这一场戏已是开演,你又如何叫这一场戏随着你的心思唱下去?”
事怎能事事由了自己,尤其当遇上宇文生这等老奸巨猾之人,又怎能如愿?
慕容端若恨那些人,在闻了倾羽心死得那般惨后,他便恨那些人。只是再恨,他终归还是看得清事实,他的心中仍是忧着秦疏酒。
忧,自当是忧的,只是秦疏酒既然布了这一场戏,势必一切已是处得妥善,便是看着慕容端若,秦疏酒说道;“戏,必然会随着我的心思唱下去,这一事慕容大哥不用担心。要知道想要宇文生性命的人,朝中可不只有我。”
此语落后慕容端若当即心明,便是骤然明了而后眼前忽亮,骤亮的那一刹那眼睛瞬间黯沉,便是沉后慕容端若说道:“原是这般!”话不用直明,彼此之间清楚已是足了,便是心明之后慕容端若已是正了面色。
短时之后尝了揪心之痛,如今的他已是定了决心,面色再度恢复那寡淡的情薄,慕容端若说道。
“劝你,我是知劝不住你,便是告于我,如何才能帮你。”
劝,他是劝不住了,便是到了如今,他也不想劝了。此时的慕容端若就想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帮了秦疏酒。
慕容端若的相帮,秦疏酒到未想过,可如今他已明了心态,于她而言自是最好。便是因了此语沉眸一笑,秦疏酒咬了牙字字清道。
“你要如何帮我?你只要帮我要了他们的命,就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