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的确是挺好的。”郭老太君无可奈何地拧了拧眉毛,“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王爷把兰贞冷落了。”
“什么事?”
郭老太君陷入了沉默,似在计量要不要与宁玥阐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宁玥没有催她。
她最终还是说了:“兰贞生小胤的时候,产婆发现她不是头胎。”
“她生过孩子?”宁玥彻底惊到了。
“也可能是流过产,反正她说孩子没了。”郭老太君道,“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怀过别人的孩子,自那之后,你们父王待兰贞,慢慢地冷淡了。”
那他们圆房的时候,王爷居然没发现?!
宁玥困惑地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什么,又问:“兰贞……是失踪那年怀上的吧?”
郭老太君点了点头。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句话,在宁玥看来,并不完全是一种贬义,它只是阐述了某一种事实。母亲对孩子尤其对女儿的影响是巨大的,在母亲身上发生的悲剧,女儿成年后也很容易经历一遍。蔺咏荷母女如此,陈氏与兰贞也如此。
但凡自残或自甘堕落的女人,内心一定是对母亲充满了憎恨。兰贞恨她娘,所以轻贱了自己的身子,婚前,便怀上了某个男人的孩子。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她是被强暴的。
可即便是第二种可能,兰贞与中山王的七年地下情,也足以说明,她在轻贱自己。
这些悲剧又是谁造成的呢?
是兰贞自己,还是没给兰贞一个幸福童年的陈氏?
宁玥的心里没有答案。
这之后,郭老太君又与宁玥絮絮叨叨讲了一些兰贞的过往,比如兰贞与玄胤一样都爱吃栗子、都是个火爆脾气,再提到郭况与兰芝的关系,郭老太君只是无奈地皱了皱眉,郭况无疑是对兰贞情根深种,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郭老太君还不清楚兰贞已经过世的事,只以为她是受不了中山王的冷遇彻底离开了。
“当初要不是我强把她与郭况凑一块儿,她也不会离家出走,不离家出走,便不会误入歧途,不误入歧途,她与王爷也不会闹得这么僵硬,更不会抛下小胤……”郭老太君深深地自责着,对于兰贞夺了女儿丈夫一事,却没流露出过多的苛责。
“我能看看娘的画像吗?”宁玥突然说。
郭老太君苦涩地笑了笑:“当然,在那边第二个抽屉里,你自己拿吧,全是郭况画的!”
宁玥拉开抽屉,足有十几卷画轴,宁玥一一打开,发现每一幅的兰贞都戴着幕篱,不由地纳闷:“兰贞为什么总是戴着幕篱啊?”
“哦,她有光过敏症,不能晒太阳。”
给郭况庆祝完生辰后,王妃带着玄小樱与两位儿媳回了王府。
玄小樱每天都要针灸和药浴,今天也不例外。
由于宁玥略懂些医理,给司空流打起了下手。
玄小樱泡在药桶里时,司空流吩咐宁玥给银针消毒,宁玥一边以烛火炙烤一边道:“老先生,针灸和药浴真的惯用吗?”
“这个……保守治疗,效果没那么快出来,具体的,我也说不准,我没给那么小的孩子看过这种病呢!”司空流嘀咕道。
宁玥烤完一排银针,放在消过毒的纱布上,又拿起另一排:“那,手术是不是好得快些?”
“手术当然立竿见影了!”司空流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些瓶瓶罐罐,“但你们王爷王妃不同意手术啊!”
“他们是怕风险太大,妹妹真的再也好不了了。”宁玥说着,记起了一件事,“白薇儿动过手术,您知道吗?”
“嗯,她的遗体我看了,那脑袋上的疤!”司空流瘪了瘪嘴儿,一脸嫌弃,“我就不会弄得那么难看!”
宁玥又道:“那您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吗?”
“这我哪儿知道?”司空流嗤了一声,须臾,又神色一肃,“不过,敢给人做开颅手术,妙手神医果然是医界妙手。”
“什么妙手神医?”宁玥好奇地问。
司空流清了清嗓子,记起这丫头还不清楚玄胤找妙手神医给她治病而南下打仗的事,眸光一转,道:“南部的一个大夫,小有名气吧。”
没替对方是白薇儿的大夫,生怕这丫鬟猜出玄胤是去找他的。
玄胤那小子,混是混了点儿,可对这丫头还是蛮不错的。
不过这丫头也不简单,够沉得住气,从中毒现在,愣是一次也没问毒要怎么解。瞧她的样子,应该不是不想解,可能是觉得解不了,省着点折腾吧。
真是一对奇怪的小俩口。
“司空流先生,您在想什么?”宁玥见他出神,轻声问了一句。
司空流意识回笼,讪笑道:“啊,我、我在想怎么给你妹妹针灸比较好,是按照昨天的方案来,还是换一种。”
宁玥欠了欠身:“全凭老先生安排。”
司空流暗暗摇头,这丫头多知书达理、多尊老爱幼,哪像那混小子,翻起脸来恨不得连亲爹都不认!
“老先生,全都消毒过了。”宁玥把银针放到床头柜上。
司空流颔首,嗯了一声:“再泡半刻钟,就把人抱来。”
半刻钟后,昏昏欲睡的玄小樱被抱来了,药浴本身有一些洗精伐髓的效果,大人还好,小孩子,却会感到十分疲倦。玄小樱躺在床上,眼皮子耷拉了几下,睡过去了。
司空流开始给她下针。
宁玥坐在一旁,司空流每拔下一根,她都给放进准备好的罐子。看着羸弱的玄小樱,宁玥想起了“不见天日”的兰贞:“对了,老先生,您说过光过敏症吗?”
司空流又下了一针,漫不经心道:“哦,你说白薇儿那病啊。”
“白薇儿?”宁玥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记起,白薇儿也的确是终日戴着幕篱,“她也有这个病?我还以为,她把自己遮得那么严实,是因为怕人看见她头上的疤呢!”
“她戴了假发,谁看得见?”司空流说道。
也是,玄胤曾经在马车上掀开过她的幕篱,她很淡定。
宁玥看向司空流:“这到底是个什么病?”
司空流又道:“说白了,就是畏光,阳光一照,身上就起疹子,南疆皇室的遗传病!”
“南疆皇室的……遗传病?”宁玥瞳仁一缩,“您确定吗?别人……别人不会得吗?”
司空流哼了哼:“别人谁得?我反正是没听过。”
可是兰贞为什么也得了这种病?难道……她也是南疆皇室?
……
七月十五,玄胤抵达雁门关,他没入临淄城与大军会合,而是直接来了东隅山脉,单枪匹马,不,还有一个冬八。
一望无际的草原,看不到一丝人烟。
冬八骑在马上,边走边心里发毛:“少爷,咱……是不是走错路了?这儿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您确定二少爷被关在这边了?”
玄胤成亲后,他依旧没能改口,依旧少爷少爷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