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如幽潭。
司空朔已经在隔壁的书房歇下了,没再来扰她,这让宁玥暗暗地松了口气。
上辈子也发现司空朔这么粘人啊,这辈子不知怎的,竟比玄胤还难缠了。
“小姐,小姐您还没睡吧?”冬梅轻轻敲响了房门。
宁玥梳头的手顿了顿:“有事吗?”
“奴婢给您炖了点冰糖燕窝。”冬梅说。
宁玥摸了摸肚子,平时这个时辰,自己早饿了,今天或许气太饱,竟一丝感觉都无:“我不想吃。”
“吃一点吧?晚上那些烧烤什么的,您都没吃什么,就一点扇贝和椰奶,能饱肚子吗?到半夜,保管会饿的。”冬梅劝道。
宁玥想了想,道:“你端进来吧。”
冬梅笑眯眯地把燕窝端了进来:“趁热吃。”
宁玥起身,走到圆桌旁坐下。
冬梅给宁玥轻轻地揉起了肩膀:“您最近好像没以前害喜那么严重了哦,是吧是吧?”
“嗯。”比以前吐得少了,不颠簸、不热,就只起床与入睡会反应大一些。
冬梅又道:“可是您的胃口也不如先前好了呢。”
“过了三个月就会好的。”宁玥不甚在意地说,见冬梅一脸不信,又说道:“孕妇都这样。”
“真的因为怀孕吗?”冬梅追问。
宁玥吃了一口冰糖燕窝,胃里又不大舒服,微微皱眉。
冬梅诧异道:“这就不吃啦?”
晚宴上的确没吃多少,全都在看耿家的好戏,之后又被兄弟俩纠缠……虽然自己不饿,不过腹中的孩子总是要补充些营养的。
宁玥强撑着把一碗燕窝塞进了肚子。
冬梅还不走。
宁玥问:“还有事?”
冬梅挠了挠头,讪讪地说道:“小姐,您真的不原谅姑爷啦?”
宁玥的表情淡了几分:“你怎么操心起这事了?”
冬梅也知道她是丫鬟,人微言轻,不该操心这些,但她忍不住啊!这俩口子从一开始到现在,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连死亡都没把俩人分开,怎么如今啥事儿没有,反而吵上了?
“奴婢能不操心嘛?您瞧瞧,您茶不思饭不想的,快把小郡王都饿瘦了!”冬梅哀怨地说。
宁玥淡淡地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吃不下东西是害喜太严重,等足了三月,便同正常人差不多了。”
冬梅绕到宁玥跟前,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姑爷受伤了。”
宁玥的睫羽微微一颤。
冬梅接着道:“那小李子不是好人,姑爷受了伤,他都不给姑爷包扎的!他想害死姑爷!这天热的,好好处理伤口还容易发炎呢,不处理……那简直就是在找死啊!”
玄胤在宴会捏破杯子的一幕,蓦地闪过宁玥的脑海,那猩红的颜色让宁玥的手猛的一下握紧。
冬梅跟了宁玥这么久,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宁玥的反应,又放低了几分音量道:“姑爷真的挺可怜啊,您跟中常侍大人合起伙来气他就够惨了,还放任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受伤……”
宁玥拉开抽屉,给了冬梅一瓶金创药:“你去给他擦点药。”
“奴婢……奴婢哪里懂这个?奴婢瞧着那伤口极大,怕是要缝针呢……”冬梅低低地说:“奴婢没撒谎,是真的。这时候,大家都睡了,请大夫也不好请……再说了,岛上的大夫哪里有您的手艺好?”
宁玥站起身,拧着医药箱去了隔壁院子。
小李子正坐在院子里纳凉,一边耀王璀璨的星空一边幻想他家主子与宁玥的美好未来:“哎呀,主公空虚寂寞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一个适合心意的了,郡王妃虽然人小了点儿、胸小了点儿、长得普通了点儿、又是个二婚,但皮肤还是不错的,水嫩嫩的,不怪主公喜欢,就是吧,脾气太臭了,那使起性子来,简直了……唉,但愿主公以后别落得跟玄胤一样的下场……”
他摇头晃脑地嘀咕,完全没意识到宁玥黑着脸站在了门口。
“死太监!你在背后编排我家小姐什么?”
冬梅一声厉喝,吓得小李子一个扑通一下,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抬眸一看,瞬间傻眼!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喝水都塞牙缝,他素日里对郡王妃敬重有加、绝不敢有半分怠慢,今儿是主公与郡王妃的初夜,他一时高兴喝多了些酒,喝上了头,竟口无遮拦地把郡王妃给编排上了,还被郡王妃给听见了——
“嘿嘿。”他恬起笑脸,笑眯眯地迎上去,“是郡王妃来啦?这么晚,您还没歇息呢?中常侍大人已经歇息了,您要找她,明儿再来吧……”
宁玥睨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
待宁玥进了屋,冬梅一把揪住小李子的耳朵:“死太监!你刚刚说我家小姐什么?人小?胸小?二婚?脾气臭?”
小李子疼得直抽凉气:“咝——咝——小姑奶奶喂,小姑奶奶!你怕是听错了,我可没说过那些话!我是说呀,郡王妃虽然年纪小,但修养好,与胤郡王婚姻幸福,性格也好……”
“我呸!睁眼说瞎话,敢做不敢当,没种的东西!”
小李子反而笑了:“我本来就没种。”
“你……”冬梅气得又狠狠地拧了拧他,“再敢破坏我家小姐和姑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待冬梅走到廊下,小李子摸了摸被揪得红肿的耳朵,轻蔑一哼:“就这点手段,还敢你李爷爷示威?我才呸!”
……
玄胤睡得很熟。
宁玥拿起棉球,给他清洗了掌心的伤口,这只手,恰好是大火中把她从回春楼抱出来的手,当时的情况很危险,她几乎被烧死,没人敢冲进来,就他傻。
被烧坏了手,直到现在还有几道浅浅的疤痕。
然而这么傻的事,他在南疆皇宫又做了一次。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疼痛。
说他不爱她,她自己都不信。
可男人的爱,有时候古怪地让人迷惘。
司空朔不爱她吗?
爱。
但爱到最后,把她关进了水牢。
玄胤也爱她,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抛弃了她,在他们爱上彼此的那一世,他娶了蝴蝶皇后。
他爱蝴蝶皇后。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南疆王不也是这样吗?
南疆忘不了陈皇后,后面又爱上了耿皇后。
“你们皇甫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我该怎么办?”宁玥握住他的手,将脸贴上了他疤痕交错的掌心。
……
玄胤一觉醒来,猛地睁开了眼!鞋都没穿,光脚跳下地,来到窗边拉开了帘子,刺目的阳光照得他微微眯了眯眼,意识到已经是日上三竿,他困惑地眨了眨眼。
他明明记得自己回了房,准备半夜溜进玥玥屋子的,怎么一眨眼就睡着了?还睡到现在?
在玄家长大的人,怎么可能睡成这样?
“小李子!给爷滚进来!”
小李子拔腿就跑:“哎哟,我、我、我肚子痛……哎哟、憋不住了……哎哟……哎哟——”
惨叫着,出了院子。
“该死的司空朔!一定是他给我下药了!”玄胤咬牙切齿地说着,迈步就往外走,一垂眸,却瞥见了手上的纱布。
这种打结的方式……
玥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