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玖馨一听冰蝶居然搬出皇帝来说话,积压多时的嫉妒立刻爆发,红着眼睛就要冲上去,乌塔芬娜却不疾不徐地敲了敲杯沿,清脆凛冽的声响在偌大的栖鸾殿里令人觉得压抑死寂。
“皇后娘娘恕罪!”冰蝶察言观色一番后,佯作惊惶失措,重重跪下神色慌张道,“皇后娘娘,臣妾并非有意炫耀。皇上的心必然还是向着皇后娘娘的……”
谢玖馨咬牙切齿,好不容易忍住怒发冲冠的冲动,才缓缓道:“皇后娘娘,恕臣妾直言,莲贵人所言不假。女红选秀那日,想必诸位姐妹有目共睹,皇上是如何袒护莲贵人的。皇后娘娘,圣宠难长久,皇上那次只是庇护了莲贵人,下一次,可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了。”
冰蝶在心底轻轻一笑。谢玖馨这话,摆明了是要让乌塔芬娜醋意顿生,而后借刀杀人。只可惜,谢玖馨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现在后位上的那个乌塔芬娜,可不会为了寒辰烨而吃醋。正相反,冰蝶正是要让乌塔芬娜知道,眼前这个名唤邱素荷的女子甚得圣宠,才能吸引乌塔芬娜的注意。
果不其然,乌塔芬娜柳眉微挑,一双清眸散着泠泠寒光:“莲贵人……”
冰蝶佯作惊惶,瑟瑟地低头应诺。
乌塔芬娜那蹙起眉,眸中似有风云交替。她被寒辰焕二度安排入宫,只为除掉寒辰烨,让寒辰焕顺利逼宫夺权。可惜寒辰烨似乎洞悉她的身份和意图,虽给了她凤冠霞帔,却将她软禁于栖鸾殿,也从不与她相见,这让她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上次华秀庭试才选秀,她本想借机杀了寒辰烨,可是孰料那夜寒辰烨拉着新晋封的贵妃祝秋篱逍遥去了。如今她又只能空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皇后名分,禁锢于这一方宫殿中。
乌塔芬娜自不甘就此罢休,却苦恼于没有机会跨出栖鸾殿接近寒辰烨。可是眼前,这个莲贵人,邱素荷,毫不起眼的女子,却似乎很得寒辰烨喜爱。若能将她变作一枚棋子,设在寒辰烨身边,便有可能得手。
只是,这个邱素荷,乌塔芬娜还不敢完全信任。
乌塔芬娜思忖良久,摆了摆手:“罢了,都退下吧。本宫有些乏了,诸位妹妹好生歇息,既然共事一主,便安好相处。”
谢玖馨似乎有些讶异乌塔芬娜的淡然,却也终究悻悻地咬了咬唇。一众秀女娉婷起身,款款退下,冰蝶刻意放慢了动作,落在了队伍最后。她知道乌塔芬娜生性多疑,就此一番可能不能立即让乌塔芬娜信任她。只是,这第一步棋,多少为她争得了乌塔芬娜的注意。只要继续下去,便有机会进一步接触乌塔芬娜,从而根除这个夜曦最大的祸患。
冰蝶磨磨蹭蹭地挪出栖鸾殿,希望乌塔芬娜能留住她,只是身后悄无声息。冰蝶多少有些失落,正要打消念头回寝宫去,一个乖巧的宫婢忽然跑到了面前。冰蝶一惊,竟是烟萝。
烟萝一如当年的眉眼素淡,神色里无悲无喜,不卑不亢,只给人一种安静沉稳得近乎冷漠的气息。烟萝低声道:“莲贵人娘娘,皇后娘娘请您移步西阁。”
冰蝶大喜,却不形于色。没想到乌塔芬娜竟这样沉不住气,看来乌塔芬娜是当真急着要杀害寒辰烨来挽回寒辰焕的爱吧……
冰蝶被烟萝领到了栖鸾殿西阁,乌塔芬娜早已静候多时。烟萝退下后,只余冰蝶与乌塔芬娜二人四目相对。西阁门窗紧锁,仅有微弱的光线从窗棂间淌入,昏暗中乌塔芬娜的脸色有些阴森。
冰蝶感觉到乌塔芬娜那狐疑凛冽的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配合地作出一副瑟瑟颤抖的畏缩模样。
乌塔芬娜却看着蹙起了眉头。这个邱素荷,论容貌,顶多算得上清秀;论声音,干涸枯涩;论家世,更是平庸;论气质,既不凌厉,也不超脱,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她是如何夺得寒辰烨宠爱的?乌塔芬娜越看越想不通,索性问道:“听闻女红选秀那日,莲贵人的绣作差强人意,却甚得皇上喜爱。本宫许是色衰爱弛,想请教莲贵人妹妹,有何高见?”
冰蝶心底轻哂。很好,乌塔芬娜跳进了她设的局中。冰蝶假装惊惶地抬眸又急忙低头:“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敢!皇后娘娘盛世美颜,怎会色衰爱弛。”
乌塔芬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本宫让你说,你说便是了。”
冰蝶暗笑着,缓缓道:“臣妾自知资质平庸,家境普通,论容貌论背景,都是比不过其余姐姐妹妹的。”正戳中乌塔芬娜心中疑虑,冰蝶明显看到乌塔芬娜眼神认真起来,便接着道,“只是臣妾想要夺得圣宠,并非别无他法。女红选秀,各位姐妹必将各展所长争奇斗艳,若臣妾也用心绣制,再怎么精美也不过泯然众人。所以,臣妾出其不意地交上了一幅蹩脚之作,便成功吸引了皇上的注意。这一计,乃剑走偏锋,反其道而行之。”
乌塔芬娜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
冰蝶心底一笑,继续道:“皇上果然逼问臣妾为何绣作如此拙劣不堪,若在此时臣妾惊慌失措,或是如实招供,那便枉费心机了。愈是险境,愈是须心如止水。所以,当时臣妾不卑不亢,反诘皇上为何以一幅绣作定夺人生。在唯唯诺诺的诸姐妹中,便显得出挑,自然也夺得了圣上的青睐。这一计,乃险境求生,一枝独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