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临关外,是茫茫荒野大漠。
今日少有的晴空万里,风也没那般凛冽。
城上传来悠扬的笛声,传到城外空阔辽远的地方,那里隐约可见戎人的营帐。
张世巡皱着眉头看向城头站着的人,耐着性子走过去道:“太傅好有闲情逸致!”
将士们每天精神紧张,唯恐戎人再行攻城,又担心戎人拿华阳长公主做要挟。
圣上看重华阳长公主,张世巡还能回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而过来支援的南疆人则口口声声说他们大王有令,一定要夺回华阳长公主。
到时起了争执,只怕又给戎人可趁之机,真是进退两难。
可洛迟砚倒好,还有心情站在大风里吹曲子。
洛迟砚见他来,像是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抬起衣袖试着风向,饶有兴致问道:“张将军,今日风大,这笛声可以传多远?”
张世巡最烦不过的就是这些文人雅士,最看不顺眼的就是洛迟砚,粗声道:“张某没这等本事知道!太傅既要张某封口,又抛头露面在此吹笛,若是走漏了消息,该如何算?”
洛迟砚前几日就到了雁临关,却不知为何要求隐瞒他到达的事情,仍让前面来的使者去和戎人谈判。
许良成本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一看洛迟砚来了越发不肯出头。这谈来谈去都谈了好几天,什么结果也没有。
“张将军不必着急,一切都已做好安排。对了,不知可有顾将军的下落了?”洛迟砚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得张世巡心头窝火。
而提到顾凌峰,张世巡又是一肚子气。
顾凌峰押送粮草到了这里,恰巧戎人那边就送来了要求和亲的文书。
顾凌峰差点就私自带人闯出去救人。张世巡只得下令将他关起来。哪知那群南疆人唯恐天下不乱,竟暗里放顾凌峰出了关!
他也只能派人在关口附近的地方找一找而已,再深入关外,到了戎人的地盘,岂不又是麻烦?
那几个南疆将领,他又不能做主惩罚,想着就更加气人。
“公子。”明月出现在城楼上。
洛迟砚把玉笛交给清风,接过密报,扫了一遍,笑着对张世巡道:“张将军,此事很快便有分晓。洛某去去就来。”
张世巡哪管他想做什么,随意拱了拱手。
洛迟砚下了城楼,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对明月道:“你速去与剑波会合,务必要将大王子拿下。那里地势险要,戎人比我们更熟悉地形,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明月领命而去。
清风小心看了看洛迟砚的脸色,道:“公子,阿川应该已经找到长公主了吧?这臭小子,也不报个信……”
见洛迟砚还是面沉如水,又忙道:“他本事还是有的,有他在,长公主一定不会有事!”
“你还有何话好说?”贺铸打破一室静默。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要将与姚菁怡的恩怨,原原本本告诉萧重岚。
也许他最可遗憾的,就是大仇还未报,武帝萧烨和废后姚菁怡就已经死了。
“他们看不到周国灭亡,就让他的儿女看着吧。”贺铸淡淡道,眼里却跳跃着腾腾火光,复问萧重岚,“怎么,知道实情,你无话可说了吗?”
萧重岚缓缓抬头,眼中积蓄着冷意,道:“亚相是在问究竟是谁害了谁么?”
贺铸沉下脸来:“什么意思?”
萧重岚道:“姚皇后是因为你那一封信而被打入冷宫,先帝至死都不肯原谅她,可怜长公主也是在冷宫出生……”
贺铸冷冷道:“那是她咎由自取!她急于撇清与我的关系,却猜不到武帝是何等心胸狭隘之人,薄情寡义,始乱终弃!”
萧重岚冷笑一声,气愤地看着贺铸,道:“亚相可称得上足智多谋,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姚皇后入宫之前已有婚约,这一点武帝会不知道吗?他身边的礼官会不去查清楚吗?”
“姚皇后与你虽有婚约,二人之间却是清白守礼,武帝既能夺人妻,当初没有杀你,又何必在数年之后不依不饶?事情只怕出在你给她送信上吧?”
贺铸心智过人,听萧重岚这一番话,想通了什么,如被人猛击一拳,身子一震。
萧重岚却是真心为姚菁怡感到悲哀:“……你既是与姚皇后一同长大,难道不知道她的为人与性情,她会从深宫中托人给你带信吗?事发之后,她盛.宠.之下,又怀有龙胎,只要肯向先帝认错,将所有罪责都推在你身上,她又何至于十多年不见天日,最后凄凉死在冷宫?”
贺铸虽想明白了,却不肯信,眼睛通红:“你……你休要以此言语蒙蔽是非,颠倒真假!就算我不该写那封信,那送信来的又是何人?”
萧重岚怜悯地看着他,苦笑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亚相查一查不就知道了么?以前还罢了,如今你贵为戎王亲信,派人到洛城去打听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只要弄清楚,姚皇后被废之事上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这件事不就水落石出么?”
贺铸不是蠢人,只不过当局者迷,可叹他竟然就这样被情仇爱恨蒙蔽了近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