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的抬头:“明日太后和皇上就要动身去皇陵拜祭,少说也要五日才能回来,几位资深的太医定是要随驾的,这庆嫔——”
环佩也变了脸色:“小姐,莫不是——”
我用眼神阻止了环佩:“算了,这会子说这些也没有用,咱们先回罢。”
庆嫔的凡事低调谨小慎微,不愿招惹话柄是人尽皆知的,若是有人着意害她,眼下确实是个好机会,是笃定大年下的庆嫔不会大动干戈的传召太医。
一路沉默,回到景和宫,刚进了云知苑,一屋子的下人就全都迎出来,我复又意识到今日是除夕,当下扬起笑脸,吩咐环佩打赏。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我也不愿坏了他们的兴致,也就由得他们戏雪嬉闹,直至子夜时分,方才吩咐他们散了,我则唤了环佩环铃屋中闲议。
很快,有钟声响起,尽管是辞旧迎新的年钟,但突如其来的响声依然让我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一大堆情感涌上心头,密密麻麻的漫溢出来,理不清楚,有一瞬间的窒息,让我缩了缩肩膀,然而也就只那么一瞬间,我便压下了所有情感,长呼了一口气。
弘文元年,属于梓逸的朝代。
初一一早,后宫众人皆是按品大妆,至承先殿拜了祖宗,这种改元的日子,梓逸自然是有封赏的,果然,众人尚未起身,便有宣旨太监立于前头,除了依例的褒扬之词和珠宝赏赐,上至贵嫔、下至更衣,后宫人人都得以晋位一级,这在历朝倒是不多见的,众人皆是欢喜。
荣贵嫔晋了从二品修仪,静婕妤晋了主位贵嫔,紫琦晋了婕妤,庆嫔、怡嫔和我皆是婉仪,王依瑶和宋碧宁俱是良缘,袁嫣晋了美人,安常在为才人,旨意最后说今日暂先颁了旨,待祭陵归来之后再行册封礼数。
后至乾元宫谢恩,梓逸只是淡淡的微笑着瞧着每一个人,稳稳的环视,表情并无半点差别,向荣修仪交待了几句场面话,那泰然尊处的神情几乎已经是一个帝王,只除了他转身登辇时那几不可见一丝茫然,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众人跪了,送梓逸和太后离宫,辇车缓缓起动,我忽然鬼使神差的将头抬了起来,望向梓逸。此时的梓逸正透过辇车的窗朝我这边瞧过来,目光落在跪在我旁边的有些吃力的庆婉仪身上,或者,是她的小腹。
梓逸也瞧见了我,冲我笑了一下,眼神回转到庆婉仪身上,很快给了我一个眼神,我怔了一瞬,随即低下了头,梓逸分明是叫我帮着照应庆婉仪,情理之中,却着实让我吃惊,不知道他如此在意的,是庆婉仪腹中的孩子,还是别的什么。
一直到多日之后,我都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要抬起头,在那么肃穆重大的时刻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举动,尽管并没有谁瞧见,这之后却给我带来了莫大的麻烦。
第二日,便有庆婉仪那边急急忙忙传了太医的消息,我心知恐怕是不太好,刚要打发环铃去探听,又觉得不妥,这种时候,她去了想必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我明面着去探望,还能听听太医怎么说。于是也顾不得从前的忌讳,起身匆匆的赶到了什华宫。
我到时荣修仪和紫琦已在那边了,怡婉仪与我几乎同时到达,隔了一会王依瑶也来凑了热闹,只独不见静贵嫔。看各人神色倒也都是关切,互相见了礼,便在外屋坐了,等着里头的消息。
很快,一个面生的年轻太医从里屋出来,开口询问的自然是此时的后宫之主荣修仪:“庆婉仪怎样?”
那太医恭恭敬敬的回话,“回修仪娘娘,婉仪主子的胎相不大稳,是血热而致。”
荣修喜缓缓点头,皱了眉却并没有开口,倒是紫琦冲口而出:“可危险么?”
太医白净的脸庞上有些踌躇,有着与他的年龄不符的老成模样,似在字字斟酌厉害,道:“回婕妤主子,血热并不难治,只是活血之方与身孕相抵,婉仪主子的血热已发的厉害,调理起来是极为不易的。”
这话虽说得含混,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治与不治,都是极危险的。一时间,众人面色都凝重起来,也没人再开口了。
我抽了空,瞧向身后的环佩,见环佩垂了眼睛,微微点头,心知不假,心中一阵惋惜。
那太医立在那里有些无措,还是荣修仪发了话:“事关龙嗣,把在京的太医都传进宫来,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太医闻言唯唯诺诺的应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