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雪一边大笑着，她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望着沫儿张牙舞爪的小模样，还有一脸的气愤表情。苏暖雪顿时觉得心中的阴霾全部散去，她一边向后躲闪，一边朝着小沫道歉，表示投降了：“哎，我投降了，我投降，还不成么？”

听着苏暖雪言不由衷的道歉，小沫气得直咬牙。她恨恨地扯着苏暖雪的衣：“现在才知道道歉……晚了……我这次啊，要把你的衣服扯烂，看你明天穿什么去……”

看到小沫真的较了真了，苏暖雪这才知道，自己真的错了，“言多必失，言多必失……”

然而，沫儿一想到自己担惊受怕的三日，想到就此看不到苏暖雪的恐惧，还是不依不饶。苏暖雪一边投降，一边躲闪：“哎呀，不好，小丫头恼羞成怒了。”

沫儿“扑哧”地笑出声来，所有的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于是手下的捶打，也变成了乱挠。两个人这样笑着，闹着，向静心苑跑去，全没留意到。她们的身后的一直暗中观察着她们的两个暗影。

……

那两个身影，是刚刚从宫里归来的越殒天。还有仲平、此时，越殒天的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里，他望着苏暖雪的身影走远，再看看她一脸的笑，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

转过头来，他的面前站着正讲述着苏暖雪这几天遭遇的仲平。

看到越殒天似是心不在焉，仲平也停住了讲述，只是陪着越殒天，静静地望着那一主，一仆的身影，消失在花园的拐角处，脸上的表情，沉默而且冰冷。

她奉越殒天之命，一直暗中跟着苏暖雪，自然也看到了苏暖雪被掳的全部过程。

仲平知道，这一次，是秋水引的人做的好事，苏暖雪被掳，九死一生。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却被十三杀手所救。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园的小径上，早就没了苏暖雪和小沫的身影，越殒天这才回过头来，望着仲平，淡淡地说道：

“你刚刚说……掳她的人，是秋水引的人。而救她的……却是十三杀手里的人么？”

望着两个又笑又闹的背影，看到苏暖雪安然无恙地归来，赵殒天的心，无来由地松了一下。他负手而立，望着旁若无人的女子，眼底，是深深浅浅的光芒。

此次入宫，他被丽妃整整困在宫中四日。越殒天知道，她同样收到了苏暖雪被秋水长天所掳的消息。所以，才极力阻止他出宫。

于是，他命令仲平不惜余力，但没想到的是，向来不管闲事的十三杀手却捷足先登，替他救回了苏暖雪。

“是的，属下一路跟踪，苏侧妃她，在十三爷的府上被掳，对方，是秋水引的人。声言以她为饵，诱爷您前去秋水引。”仲平低着头去，将苏暖雪的行踪一一禀报。

“秋水引……”越殒天细细在品味着仲平的话，眼神一分一分地黯淡。

秋水引，那个遥远的地方。那些血，早已在大火中成灰，那些白骨，也化尘为土，那些亡灵，可得到解脱？

若兰，若你看到今日的我，又作如何想？

拿他的拿，去祭十万亡灵？越殒天不由苦笑，那个人，想来并不知道，在他手中的剑，封印了秋水引十万亡灵里，同时封印的，还有他自己，若他归西，秋水引，那个世外桃源，就会彻底变成传说。

那才是她的一箭双雕之计，她就是要越殒天永远记得，自己曾动过那样的情，犯过那样的错，然后，不得不承受那样的后果。这样想着，越殒天只觉得心口又开始悸动，仿佛有什么在体内乱窜，乱跳。他知道，那是那个人，养在他体内的蛊虫，待到在他体内成型，就会穿五脏，过六腑，万劫不复！

只是，有谁会知道，他，早在三年前，就已万劫不复！

“苏侧妃她……身中剧毒！”仲平上前，低声说了句。一刹那，他想起那个被贬静心苑的女子，讨好地对他说道：“有空，有空，我的时间多的是呢！”

那个时候，她只是想问自己借把工具，但，自己却毫不留情拒绝并鄙薄不休。他忽然有些怀念那一袭红衣，满院怒放的秋海棠树侧，骄傲的女子一分一分地曲膝下跪，这不畏惧。

她说：“尊贵的八皇子殿下，苏暖雪一朝进门，就令殿下蒙羞，实为天下大不韪之过。所以苏暖雪斗胆，请殿下赐苏暖雪休书一封，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一刹那，仲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跟着，他就看到了她的眸光。

那，又是什么样的眼神啊，清澈、坦荡、无畏、淡定、坚决甚至还有淡淡的嘲弄。

此后，无数时光，仲平都在想，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他曾无数次猜想，在那一瞬，被打动的，还有越殒天吧，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她做了那样的事，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还留下了她！

“什么？”仲平的话，令越殒天蓦然心惊，他拢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过了半晌，才沉声问了一句：“可有解？”

越殒天一开口，仲平忽然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几度，他阴而沉的声音，仿佛凛冽的寒风，掠过厚厚的冰层，令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机！

仲平缓缓跪地，沉痛地说了句：“禀殿下，苏侧妃所中的，同数年前，若兰姑娘同出一辙。”

越殒天忽然沉默，他只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世界都在倾斜，摇摆就连自己都被包裹在厚厚的黑茧之中，不能挣扎，更不能透气，就连张口，都说不出任何字句。

一刹那，他的眼前，交错着闪过两个女子的面容，尖利的长剑，穿女子胸口而入，血汹涌而出，染红了他一袭白衣，他无望地望着满手的血，只觉得心，都在那一刻死去。

血泊中的女子，竟然凄惨地笑着，一寸一寸地对着他伸手：“越殒天，放过秋水引，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

而他没有放过，虽然有着自己的无奈，却还是做了那样的事，所以，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就如他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苏暖雪谢过殿下提醒，只是，还请殿下牢记今日之言。”

那是她，那个闻赐婚，当日投缳。未进门，就求休的女子，他还记得，她冰雪一样的光芒，清澈，坦荡、锋芒毕露。